支渠上。
林走在中间,麦浩章邯这些学室弟子簇拥着他,就象星星拱卫月亮似的。
查看起来,进展顺利,很是不错。
“林,快要过年了,我们会有假期么?”麦想到一事,很是期盼:“今岁,我不仅得爵了,沾林的光,有肉脯的重赏,这个年我一定会很欢喜。”
“大善!”众人纷纷附和。
疲秦计事发,秦王震怒,把他们这些学室弟子关进咸阳狱,险死还生。因祸得福,秦王赐了一级爵位,让他们异常欢喜。修干渠得最,更是有肉脯的重赏。
这是麦他们十余年间最长脸的事情了。
小孩总是盼着过年,他们就想在过年的时候,好生露露脸,得意一回。
“先生又要来我们这里巡视,到时我问下。”林有也有些恍惚,秦国的过年与现代社会不一样。
带着人又朝前巡视。
啪啪啪。
没走多远,就听见一阵清脆的皮鞭着肉声响起。
寻声望去,只见几个县卒,提着皮鞭,对着几个官奴大打出手,每一鞭子狠狠抽下去,官奴身就会有一道血痕,鲜血淋漓。
“你们为何打他们?”林快步过去,看着县卒问道。
“敢告不更:他们私斗。”县卒向林见过礼,说事。
“私斗?”林打个冷颤:“大秦禁私斗,惩处极重,你们已经是官奴了,还要私斗,这得多想不开?是不是想死啊?”
秦国禁私斗,千古有名。
已经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拔人发,大何如为提?知以上为提。”
意思是,扯人头发,只要人感觉到痛了,就算私斗了。
当然,这种事情的处罚不算重,赀徭三旬。
扯人一根头发,这在后世算事?都不会有人理睬的。
在秦国不行,要受到严惩。
拘留一个月,为官府服一个月的徭役,处罚已经很重了。
有多动症的人在秦国,死都不知晓怎么死的。
官奴竟然敢私斗,这罪行轻不了,林都为他们可怜了。
“可有伤人?”麦问道。
“未有。”县卒回答。
“有无动剑?”浩问道。
“未有。”县卒又答。
“那还好。”林看着几个官奴,微微颔首:“算你们运气好。”
秦国禁私斗,也是分情况的,既分有无伤人,又分有无动用武器。
“啮断人鼻若耳指若唇,论各何?议皆当耐。”这是秦律对未动用武器的处置,咬伤了人,只是处以耐刑。
耐刑,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高,在当时也是极为严厉的处罚了。
好在,不算很重。
最严重的就是动用了武器,那就是天崩地塌了:“士五甲,拔剑伐,斩人发结,何论?当完为城旦。”
意思是说,只要动了武器,未伤人,只是砍乱了人的发髻,就要判刑。
这是官奴,早就失去了人身自由,在为官府服沉重的徭役,赀徭不适用,只能打一顿完事。县卒下手是真狠,打得皮开肉绽,把他们关在一起,准备饿饭了。
林见事情处理完了,带着人又去查看。
前巡不过十来里,又遇到官奴被打的事情。
一问之下,这些官奴又是私斗,挨一顿毒打,关在一起饿饭。
林摇摇头,这些官奴真是找不痛快了,想死自己动手就是啊。
前行一段路,又有官奴在挨打,一问之下,又是私斗。
“这些官奴想死啊?禁私斗是大秦最严苛的律条,惩罚尤为严重,他们私斗,这苦有得吃了。”麦摇头,很为官奴可怜。
“大善!”众人皆是如此想。
“不对。”林脸色一变,快步来到县卒跟前,问道:“这些官奴为何私斗?”
“他们就是相互看不顺眼,就打起来了。”县卒不明所以。
“他们来自哪里?”林沉声问道。
“有赵人,有韩人,有楚人,有魏人。”县卒看着林,好奇:“不更问这做甚?”
“他们中几个赵人几个韩人几个楚人几个魏人?”林又问道。
“五人中,两个韩人,一个赵人,一个楚人,一个魏人。”县卒回答。
“立时分开进行审讯,务必要撬开他们的嘴。”林眼里闪着狠戾。
“不用吧?”县卒认为大可不必。
“我主持修干渠数月时间,就未见到官奴私斗的事情。”林眼睛厉芒闪烁:“我今日所见,已经数起官奴私斗了,这会无问题?”
“这……”县卒脸色变了。
“快去。”林沉声喝道。
“诺。”县卒押着几个官奴去审讯了。
林回转,命县卒把私斗的官奴分开进行审讯。县卒不明所以,不敢违背林的命令,只得审讯。
“林,为何要审讯?”麦不明所以。
“善!”浩他们齐声附和。
“太巧了。”章邯微微颔首:“官奴活在皮鞭下,哪天不被皮鞭侍候,个个小心翼翼,连犯错都不敢,哪敢私斗。更不用说,今日私斗者如此之多,很不对劲。”
“大善!”林给了章邯一个赞赏的眼神,不愧是未来的猛人,这反应就是快,远超麦浩他们。
“有甚问题?”麦他们大惊。
“要等审讯了才知晓。”林中断了巡视:“你们立时赶去他处,看看还有无私斗之事,若是有,立时分开审讯,务必要撬开他们的嘴。”
“诺。”这事很大,麦浩他们领命而去。
林等在这里,过了半个时辰,有县卒前来向他禀报:“敢告不更:赵人楚人魏人是受韩人贿赂,配合韩人私斗。”
“贿赂?”林有些意外。
“韩人许诺,只要魏人楚人赵人配合韩人私斗,以束脯相谢。”县卒又道。
“束脯?”林很无语,这好处不是一般的大,是很大。
且,对于一年到头也未必尝到肉味的官奴来说,这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韩人为何贿赂他人?”林不解。
“韩人嘴硬,打死不说。”县卒很无奈。
“他们越是不说,越是事大啊。”林心头沉重:“想尽一切办法,对韩人动酷刑也行,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记住,切莫弄死了,不然线索就断了。”
“诺。”县卒领命而去。
林去他处看看,结果都一样。
是韩人在搞事,贿赂来自其他国家的官奴,配合他们私斗。
“为何如此做?”林想不明白。
秦国的官奴,有两种来源:一种是犯罪秦人的家人,“男女公于官”,也就是罚没为官奴。另一种就是战俘,依秦律,凡战俘自动成为官奴。
这些私斗的官奴,就是四国战俘。
“敢告不更:死活不说。”
“敢告不更:嘴太硬,无论如何打,都不说。”
县卒不断回转,向林禀报。
“死间!”林脱口而出。
这种情形下,依然不说的人,必然是死间。
“问题是,死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启用,启用死间为哪般?”林还是想不明白。
麦浩章邯他们回转,向林禀报,还有三处有官奴私斗,皆是韩人贿赂所致。
“这些私斗的官奴,你们会如何处置?”林未见过官奴私斗之事,不知晓县卒会如何处理,看着县卒问道。
“这些官奴当然是关在一起,狠狠收拾,要让他们知晓厉害。”县卒禀报:“不管有多少人,都要关在一起收拾。”
“嘶。”林倒抽一口凉气:“韩人会集中在一起,就是给他们机会搞事……不行,我得去咸阳,面见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