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出自韩国宗室,和韩王安有着同一个祖宗。
作为韩国公子,韩非自然是有奢华气派的府邸。只是,他总是在韩王安耳边念叨变法图强之事,韩王安恼了,把他的府邸剥夺了,赶到这座老旧破败的小院里居住。
韩非从稷下学宫学成归来,原本想要报效韩国,变法图强,把韩国变成一个强国,免除亡国之危。哪里得想到,韩王安无进取之心,只想苟存,不听他的话,韩非对韩国失望透底,一身所学无处施展,就想到著书立说,传之于后世。
自此以后,韩非就一门心思放在写书上了,对其他的事情不再关心。因而,是住奢华气派的府邸,还是住破败陈旧的小院,韩非并不在意。
来到小院后,要不了多少仆人,韩非就把年轻力壮的仆人发给钱财遣散了。
这些年老体衰的仆人,实在是无处可去,韩非就留下来,给他们一条活路。至于这些老仆,能够做多少事,韩非完全不在意。
此时的韩非,穿着他那件也不知是白袍还是黑袍的袍子,跪坐在短案后面,奋笔疾书。写完,瞪大眼睛一阵打量,微微摇头:“不……行。”
拿起刮刀,想要刮掉再写,发现这竹简已经不知刮过多少回了,很薄了,无法再刮,投入身旁的燎炉里,附之一炬。
又拿起一卷竹简,展将开来,接着书写。
写了一阵,感觉有些饿了,伸出黑乎乎的左手,既有墨汗,也有多日未洗手的污垢,拿起短案上陶碟里的点心,放到鼻翼下嗅嗅,有些馊味了,都不知放了多少时间了。完全不在意,放进嘴里大嚼起来,几口嚼碎,吞下肚里。
埋下头颅,接着书写,神情专注。
正写着,听见张平的呼喊声,停下笔,抬起头来:“张平?为何让我救他?”
张平飞奔而来,双手用力,推开破旧的房门,房门轰然后撞,发出不堪重负的喀吱声。
“韩非,救我!”张平冲到韩非身前站定,看着韩非道。
“你叫我甚?”韩非右手握笔,看着张平,淡淡的道。
“公子,救我。”平时韩非韩非的叫,叫习惯了,此时再叫韩非不合适,毕竟是有求于韩非,张平醒悟,立时纠正。
韩非倒不是在乎公子的名份,而是要打压张平:“何……何事?”
“韩……公子有所不知,秦王……”张平择要把事情说了。
“你……你你……刺杀……郑国?”韩非结结巴巴的道:“变……法图……图强,才是根……本之道。”
“公子,都这时候了,说那些有甚用?”张平很是无奈:“变法图强非我为阻,实是朝中反对之人极多啊。公子也不想想,商君在秦国变法,谁最倒霉?自然是那些世卿世禄的贵族们,商君要把他们特权给剥夺了,要他们与普通人一样搏命取富贵,甘龙杜挚这些世卿世禄会甘心么?他们杀了商君。”
“为了……韩国,我……不怕……死。”韩非有为韩国效死的决心。
“这不是死不死的事情,是朝中大臣们不想自己的利益受损,联合起来反对变法。”张平急得直跺脚:“都生死关头了,我竟然与公子论变法之事,真是大谬。公子,请您救救我。”
“想……救……你,也……不是……不可以。”韩非不以为意。
“真能救我?”张平是走投无路之下,病急乱投医,想到韩非,前来试试的。没想到,竟然还真有办法。
“大韩……国……库……空空空虚,你得……出出出……钱粮。”韩非深知韩国的国库里面只有灰尘,并无钱粮,想要趁机为韩国国库弄笔钱粮。
“这……”张平很肉疼。
韩非右手一伸,指了指门口,意思是要张平滚蛋。
“可以。”钱粮是重要,没有命重要,为了活命,张平只得咬牙应允。
“十万……石……粮,十万两……黄黄……金。”韩非开价了。
“不可能!不可能!”张平眼珠子都快瞪掉了,韩非这一刀真的狠,这是要他的命,尖叫起来。
“你们……张张张氏……父子,相……五王,家资……无无无……数数数,这不……到一……半半半。”韩非的结巴太烦人了。
不到一半,也快到一半了,就是要了张平半条命,张平咬牙切齿:“太多了。”
韩非又指了指门口。
“好!”张平从牙缝中迸出一个字,眼睛都红了。
韩非站起身来,向张平抱拳一礼,一拂袍袖,大步而出。
张平忙跟上。
韩非带着张平,直奔庙堂。
此时,庙堂上的韩国君臣,看着军法吏,大气都不敢喘。见到韩非大步而来,不由得眼前一亮,对他充满希望。
韩王安看着韩非,满怀希望,暗中埋怨自己,被秦使吓破了胆,竟然忘了韩非。
“可是韩非公子?”军法吏整了整衣衫,双手抱拳,弯腰下拜,毕恭毕敬。
韩非才名满天下,谁都得敬重,哪怕军法吏在韩王君臣面前蛮横,见到韩非也得依礼相见,比起与韩王君臣见面,礼节周到,天差地远。
“韩……非非……见过……秦秦使。”韩非抱拳回礼。
“不敢当公子礼仪。”军法吏脸上满是笑容,能得乾韩非这样的大才回礼,他不由得升起荣幸的感觉:“敢问公子,此来何事?”
“张……张平是韩……国国国……丞相,交予秦……国,不合……适。”韩非直说来意。
“张平胆大包天,妄图加害郑国,大王震怒,必欲烹而后快。”军法吏威胁起来:“若是韩国不交人,王翦将军十万大军立时就打过来。”
韩王安君臣大气不敢出。
韩非不以为意,摇头:“韩韩……国虽弱……十万秦秦……军,还灭不……了韩国。”
“灭不了?”韩王安心中大定。
群臣也是如此。
十万秦军无论如何灭不了韩国,这是不争的事实。
军法吏冷笑一声:“大秦有锐士百万,十万灭不了韩国,可以出兵二十万,二十万灭不了可以出兵三十万……直到灭了韩国为止。”
韩王安惊恐不安。
群臣亦如是。
“如如如……此一来……秦秦秦……王就修不不不……了渠。”韩非看得准,说得透。
“……”军法吏。
“此渠为天天天……下关关关……注,若是修修修……不成,秦王就……成天下笑柄了。”韩非又道:“不若若若……放过张张……平,等渠……成之后后后……再说。”
疲秦计,闹得天下皆知,因而郑国渠为天下关注的焦点。
若是秦国修不成此渠,秦王就成了天下笑柄。
“这……”军法吏无法反驳:“我得上禀。”
军法吏把这事上禀给王翦,王翦又上禀给秦王。
秦王得报后,大为震惊:“韩非果然了得,看得准,说得透,号住了孤的命脉!行,就暂时放过张平,等灭了韩国再来烹他也不迟。”
消息传到新郑,军法吏不再坚持要带走张平,只是带着郑国家人离开。
“丞相……记记记……得把钱粮入……入库。”韩非看着张平提醒。
张平想到一半家财无了,肉疼得很,不住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