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狗记”二厘馆。
白雾从锅盖边冒出来,狗仔停止拉风箱。起身,从旁边木架上,拿个粗大的陶器茶壶,快速抓两把红茶碎,放入茶壶,从锅里兜两勺开水进去。然后,右手拎茶壶,左手抱着六只粗茶杯,向左边走去。
今晚,二厘馆来了六个新兄弟姐妹,按惯例,狗仔去打个招呼。
六个新到的“兄弟姐妹”,正围坐在左边一张矮方枱旁。四男两女。
四男:年约三、四十岁,一个头发像雀巢,不时扁下口,手里拿只大汤勺;他旁边那个,头上与他相反,光闪闪,寸草不生;一个又高又瘦;一个矮而宽大。
两女:也是三、四十岁左右。一个头发卷成大波浪,上下穿得大红大绿,脚踏一双彩色木屐,看得出,她特别中意(喜欢)木屐,不时“咯嗒咯嗒”,踩几下,自得其乐。
另一个女,齐耳短发,额前整齐的刘海,将眉毛都遮住,身穿碎花衣服,手拿小手巾,不时“拂!拂!”扬两下,与其说是拍尘,不如说是习惯动作。她周围看下,斯斯艾艾说道:“有趣,有趣!”
狗仔走到这张方枱边,放下茶壶,在每人面前放只茶杯,再斟上茶,一边说:“大家辛苦了,先饮杯茶,当这里是家一样,一切自便。”
之后,狗仔就返回炉台那,煮饭炒菜。
“雀巢”将杯茶倒入口里,故意清下嗓子:“看我‘扁口’显威风。”
“雀巢”肩扛汤勺,一摇一摆,向炉台走去。
炉台这边,火花四射,狗仔拉着风箱,加大火力,做大锅什锦饭。
他后边有张简陋的“案枱”——两边分别堆砌几块泥砖,架起一块木板,平时用来放食材,切食材。
今晚,“案枱”上有一些黄瓜、南瓜,冬瓜,苦瓜、沙葛等等,还有多只咸蛋,品种五花八门,是羊城第一楼的“剩餸(鱼、肉、瓜、菜等等)”。
何言邻站在“案枱”边,掰小段黄瓜,一边吃一边看下“案枱”上的食材。
“雀巢”摇摆到“案枱”边,好像不经意地问:“哥记(小哥),要做那几味?”
何言邻顺口答:“做过瘾…”他口里咬着黄瓜,变得咬字不清。
“雀巢”摇摆两下,学他那样,咬字不清:“做过瘾…”
“哈哈哈…”围观的孩子们爆笑起来,他们都学何言邻,各掰小段黄瓜,咬着,异口同声,咬字不清,大叫:“做过瘾…”
何言邻两口将黄瓜吞下肚,说:“清炒、滚汤(做汤),不过瘾,要做过瘾的。”
“雀巢”举起大汤勺,在何言邻面前画个圈,再左右摇摆。
何言邻的脑子,好像灵光一闪,啪手叫着:“明了,将这些混合,搅烂,不滚汤(做汤),做羹,有汤同瓜的味,又有咸蛋王的甘香。”
“雀巢”得意地扁下口,夸张地说:“我不会教错你的,等什么,开工。”
“过瘾!”何言邻喊叫:“狗仔,动手。”
狗仔叫其他人拉风箱,自己走到何言邻旁,按何言邻所讲,切食材。
南瓜、冬瓜刨皮去釀,只要中间,旁边比较硬的部分,切块另外煮熟,中间哪些切成颗粒,咸蛋只要咸蛋王。
南瓜、冬瓜颗粒煮熟,咸蛋王蒸熟,全部摆在“案枱”上。
“雀巢”将大汤勺递给何言邻。
何言邻拿着大汤勺,放在南瓜、冬瓜颗粒和咸蛋王上,准备按压。
“雀巢”暗叫一声:“左右摇荡。”
大汤勺闪电一样,在食材上晃动,汤勺过后,南瓜、冬瓜变成“渣”,咸蛋王成了粉末。
“哇!哇!”
“快过闪电。”
“比马戏还好看…”
“再来…”围观的孩子们一阵阵喝彩。
气氛热烈,感染了新来的“兄弟姐妹”。
“我们‘联盟’的三脚猫功夫(雕虫小技)。”卷着大波浪的女人,尖着嗓门说:“人间居然这么多人欣赏,真的开心。”“咯嗒咯嗒”木屐踢踏几下。
这六个新来的“兄弟姐妹”,就是“为食共和联盟”各路大尊:
“雀巢”就是“扁口”煮神,光头佬就是厨神,又高又瘦就是烟筒大师,矮而宽大就是君——形状像炉台。脚踏木屐就是扫把精,分分钟都想跳木屐舞,中意(喜欢)“拂”尘的,除了五味郡主,找不出第二个。
“哎呀!我都想同‘王者’讲。”厨神摸着光头,望着何言邻说道:“找代理…”
“刷”的,同枱的各路大尊,齐刷刷,眼睛看着厨神。
“拂!拂!”五味郡主扬两下小手巾,斯斯艾艾,慢条斯理,似笑非笑:“食神会怎样?我不知,‘扁口’哼!加料…五味…不知…何时…哼…何日…”
“咯嗒咯嗒。”扫把精踢踏几下木屐,干笑几声:“我不是分分钟看住扫把,几时被‘扁口’‘偷去’,一扫,扫你落珠江,不要怨我呀!”
烟筒大师嘻嘻笑两下,不置可否。
灶君站在矮凳上,摸下厨神的光头,嘻哈大笑:“你的头顶绝对会‘五颜六色,’多几个‘痣’。”灶君学五味郡主的语调:“加料…五味…不知…何时…哼…何日…”
厨神尴尬地笑下,推开灶君的手,摸两下光头,不情愿地声明:“我又没讲要找何少爷,你们…”
炉台这,南瓜、冬瓜“渣”,像小山坡一样,咸蛋王末另成一坡,堆在“案枱”上。
“扁口”指手画脚说:“猪油不爆不香,咸蛋王煮得久,无沙无味,你…”
“我明了!”何言邻接口说:“猛火起锅,爆香猪油,收火再放咸蛋王。”
“醒目!”“扁口”冲口而出,赞道:“一点就明。”
狗仔拉起风箱,炉火火星四射。
锅里的水烧干,何言邻用汤勺兜起小半勺猪油,放进锅里:“嘶”的一声,猪油的浓香味,弥漫整个二厘馆。
“哇!香喷喷!”
“真是想吃。”
“闻到都…”
二厘馆响起一片叫好声,有细路(小孩)口水都流出来了。
何言邻将南瓜、冬瓜“渣”全部扒入锅里,用汤勺划几下,加水,撒一些盐,搅几下,一会儿,这锅似汤非汤的东西,中间就冒起水泡。
“收火!”何言邻一边讲,一边将咸蛋王末扒入锅里,再放搞好的芡浆,搅几下,搞掂(妥)。
狗仔将锅里的东西,装入碗里。
二厘馆的兄弟姐妹都各取所需,有人不顾烫口,一边吹气一边吃。
“甘香。”
“爽滑!”
“润。”
“正斗(赞)!”
有人一边吃一边赞。
“为食共和联盟”的各路大尊,也各取所需,一边吃一边向“扁口”竖起大拇指。
“扁口”头一扬,自豪的眼神分明表达:“我调教的,本事天下第一。”
何言邻给这个菜起名:“闪电”金沙羹。
其他厨师前后效仿,做“闪电”金沙羹,做金沙羹不难,难就难在擦食材,其他厨师无法擦出“闪电”,金沙羹的味道,始终差点。
有不少人专程为这个餸(小菜)来羊城第一楼,专程等何少爷亲自做,这些食客讲:何少爷“闪电金沙羹”的味道独特,其他厨师做不出。
有食客看过何少爷闪电擦食材,也看过其他酒楼厨师做这个菜。
食客纷纷评价:只有何言邻做这个菜称得上“闪电”金沙羹,其他酒楼厨师做这个菜只能叫:金沙羹。因为其他厨师擦食材的速度,比何言邻慢半拍,味道自然也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