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个游子远,还是太年轻啊。”
吕氏私园,飞阁廊桥。
水畔边,放着十几个锦团。
吕中惬意地坐在锦团之上,轻抚着玉柄麈尾。
“年少居高位,自是思维跳脱。”
面容老实的娄恢端茶浅抿,摇头叹地道:“既想着平蛮,又想着清田,天下之事哪能如此顺他心意。”
“雍司马,接下来该如何?”
见所有人都望向自己,雍典放下手中茶盏,斜疤脸上扯出一个笑容:“等。”
“等什么?”
吕中好奇。
“宁州刺史府已不听他号令,州兵又聚众闹事,你我只需要在此等一个结果。”
望向宁州刺史府的方向,雍典智珠在握:“要么,他死扛到底,被哗变的州兵围困府中,我等闻讯前去解救。”
“要么,他亲自前来此处,低头!认错!”
听闻此言,在座众人都是一喜,一个个都是坐正了几分,理了理衣袖,隐约间都藏着得意之色。
“只是,那李叡还在宁州刺史府...”
娄恢却有些犹豫:“其遑耶于陵丞乃是五苓夷帅,麾下蛮兵彪悍....”
“此事,我已提前料到。”
雍典面上笑容更是自信:“李叡家兵不过数千,于陵丞几月前也去往他郡,好像是去传什么信了。”
“若是霍彪...”
娄恢还想问。
但感受到身处一派喜气洋洋,便自觉收住了话头,不再自讨没趣。
“来来来,娄兄,雍兄,董兄,看看我这永昌水精如何。”
作为此地主人,吕中主动张罗着,拉起几人开始了执麈清谈。
只不过没有像东晋的名士那般谈玄论虚,这十几人所谈的也都是南中风土乡情。
就在水畔言笑晏晏之时,一名家仆小跑着跑了过来。
“哈哈,诸兄请瞧,你我在此言谈水精、轲虫等闲趣之物,还不知道那游子远怎么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呢。”
见家仆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吕中笑着问道:“怎么样了,可是那游子远来府上求见了?”
“没...没有,是霍彪回味县了。”
“什么!”
吕中满脸的期待瞬间僵住,手中的彩贝都不自觉掉在了地上:“霍彪不是去找生夷送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呵呵,无妨。”
雍典斜疤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便是那霍彪回来能如何?”
“他与州兵,两虎相争,非死即伤,我等只需高坐台上,饮酒赏之。
听到雍典的话,吕中的表情这才自然了几分。
“下去吧。”
将家仆挥退后,吕中再次拿起了掉落的彩贝,只不过这一次,他没了前番那般从容的惬意。
但说实话,吕中仍然觉得,游子远没有什么生路可走。
只要安抚不住要饷的州兵,李叡也好,霍彪也好,任谁都收拾不了现在的局面!
可李、霍二人的余粮余财早就借给了宁州刺史府,一时半会去哪弄犒劳州兵的钱粮!
想到这,已经再次说服自己的吕中敢打包票,游子远要是想不脱层皮就能化解此次危机,他吕中就再把名字倒过来写。
然而就在上个家仆离开没多久,另一名家仆又小跑着过来了。
“怎样!游子远来了吗?!”
看着吕中期待的眼神,家仆咽了口吐沫说到:“没有,游子远去了味县外的校场,还让人将州兵都叫了过去,说是要发饷。”
“什么?!发饷?他哪来的钱!”
....
味县外,刘麟站在校场的前方,扫视着台下乱哄哄闹成一片的州兵,眉头紧紧皱起。
大成的兵卒,可以说是整个五胡十六国的最差的几个了!
近十年的流寇生涯,让这些兵卒剽掠成性,驱使全凭重赏,只能说毫无军纪可言。
这样的兵卒,刘麟是真的不敢带出去。
须知,刘曜对阵石勒,临死前遇到连着两次莫名其妙的炸营,其原因之一就是麾下的兵卒太过混乱!
这种兵卒如果一路获胜还则罢了,但凡战败上一两次,除了溃逃就是炸营了。
反身走回,刘麟吩咐道:“将州兵的四个部曲督叫进来。”
宁州刺史府的州兵,名义上的最高长官是游子远这个郡尉。
但游子远只是空降来的,对州兵掌控力没有那么高,反而是四个部曲督对州兵的掌控更到位。
所以,要想解决这次集体闹事,刘麟就要先从四个部曲督身上着手。
然而那四个部曲督,并没有跟着传令兵过来,皆是强硬地表示,要么发饷!要么发粮!别的没什么好谈的!
“呵呵,这是真的想哗变了!”
刘麟不由得冷笑出来,一拍桌案起身道:“走!陈安!随我出去看看!这些州兵扶不上墙,怕是想让我来上一次南中改编了!”
刘麟走到校场的将台上时,台下忽然一静,一个个原本闹哄哄乌乌泱泱的兵卒抬起头,看着台上的刘麟。
“主公,要不,还是我来吧...”
游子远担忧地扫了一眼台下的兵卒,在刘麟耳边压低声音道:“这些州兵不服管教,我之前带着他们开过荒,应该能听进去我的话。”
“不必,子远在我旁边即可。”
刘麟摇头:“而且,这次...正好是一个由头!”
刘麟说的由头,便站到台前之事!
李雄这个人的性格,独特到有些奇葩了,猜忌心极重的同时,又非常地敢于用人!
苻成、隗伯这种反叛过的,只要能让李雄放心不再猜忌,都能混个安稳之职。
甚至,遇到杨虎、邓定这样对上李雄脾气的,连一方军权都能拿到手里!而且等混到李势时期时,都已经是四镇将军之一了!
只是,以刘麟的身份,怎样才能对上李雄的喜好?
那必然是情义和亲缘!
前番刘麟已经靠着蛰伏让李雄大幅减少了对自己的猜忌。
那接下来,他就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让自己以纨绔但却重情义的人设顺理成章地站出来,以便于拿到一个真正的实权之位!
毕竟,自己若在南中经营久了,不可能什么都憋憋屈屈地藏着掖着。
而这一次,就是个开头的好机会!因为游子远明面上的身份,就是曾经安乐公府上的门客!
现在他遇到危难,正是自己这个重情义的前主家站出来帮忙的时候。
此事,值得一搏!
台下哄闹之声开始越来越大,刘麟眉头越来越紧。
“六郎,鸣钲,擂鼓,点齐中军,给我守好将台!”
“陈安,掀箱子!把钱都给我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