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座送钩春酒暖
分曹射覆蜡灯红。
今日虽不是春时,但夜宴却是热闹非凡。
香袖依稀暖,觥心潋滟光。
宴中之景,一时间竟然让刘麟错以为正置身江南暖阁,而不是在这西南边陲。
李琀来的很快,而且极为突然。
当他抵达味县时,费黑正听着小曲赏着南疆舞。
见李琀任已经踏入府衙,一脸懵的费黑连忙起身,赶紧出去连哄带吓地将尚在建宁城的大姓给聚了起来。
不过看到新来的宁州刺史是个彬彬有礼的儒生,不再是个粗鄙嗜杀的武夫,这些不情不愿的大姓,总算是有了些好脸色。
尤其是宴中谈玄之时,这个李琀竟然丝毫不逊于在座的大姓宿儒,让这些人不由得对其侧目。
“焦兄,你觉得这个新刺史如何。”
“举止有度,言行有礼,南中可期也。”
夜宴中,一众大姓一边饮宴,一边默默地打量着上首的李琀。
“李兄为何一言不发?”
昆泽大姓焦氏焦哙遥敬李叡,问道:“李兄几日后启程成都,可有需要我等照拂之处?”
李叡要去成都领罚的事,已经传了开来。
其实这些大姓,很多都是当日一同引王逊入味县的,不过枪打出头鸟,李雄只点了李叡一人去领罚,这些人便都逃过一劫。
“焦兄客气了。”
李叡没有搭话的意思,端酒寒暄几句后,就再次放下了酒樽,看着前方怔怔不言。
不过,他看的不是眼前正在清姿漫舞的舞姬,而是坐在他对面,神游物外的刘麟。
他认出来了,这正是那日将他放出,还救了他麾下夷帅的少年!
“李兄可是在看那刘麟刘参军?”
听到了焦哙的问话,李叡的视线总算聚焦了少许:“焦兄认识此人?”
“哈哈认识,当然认识。”
焦哙满脸戏谑:“先走一步的安乐公家子侄嘛。”
“先走一步?何意?”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有一次费黑喝大了,竟然将刘麟明明说要一起去堂狼守备,结果却提前走脱的事说了出来。
不过看他酒醒后的懊恼模样以及上书李雄时将此事一笔带过的行为,他应该是真喝多了。
毕竟他一个氐人士息,怎么敢乱嚼安乐公府的舌根!
好在上门道歉时,刘麟只是一笑带过,这让心怀惴惴的费黑对刘麟感激无比,然后回家后又烧了一表,感谢那个保佑他的神灵又帮他轻松渡过了此一劫。
听着焦哙绘声绘色地将刘麟如何豪言壮气地说要去堂狼,又如何留了一封信灰溜溜地走了,最后又如何腆着脸皮来了味县说完。
李叡的脸色,越来越怪异。
“那日出现在味县的,就是这个少年!”
李叡斩钉截铁:“放我出来杀任回的,送上城墙吹号的,肯定是他,我不会认错的!”
“可为什么传出来的消息却是这样的...而且他今日还这番惫懒作态...难道此人...是在自污?!”
李叡能被推举成大姓的首领也是有原因的,确实比其他人思维更为缜密些。
随着越想越深,李叡的表情,渐渐由麻木变得悚然,渐渐由悚然变得心生异样。
“此子...所图甚大!”
...
刘麟没注意到李叡。
只因为参与夜宴的大姓实在太多了。
他正听着李琀的话语,看着李琀的动作,揣摩着李琀是个怎样的人。
同时,心里还在惦记着自己的东川铜矿。
没办法,这块铜矿真是让他太眼热了!
眼热到整宿整宿地睡不好觉,一闭眼就是铜钱和铜矿石在梦里飘。
不同于原本效率极低的火烧水浇法,刘麟可是捣鼓出了土火药的!
他可以把明朝才会出现的火药爆破采矿,找工匠钻研一番,提前拿到魏晋来!
再加上这个尚不为世人所知的东川铜矿,自己发家之基就在眼前!
须知,川蜀之地天师道盛行,自己又是道魁范长生的入室弟子,搜罗些道教常用的简单器具和材料,只能说一句轻而易举。
最开始的时候,刘麟还幻想着可以像穿越小说里一样,一硝二磺三木炭搓出火器来,给其他人来些小小的热武器震撼。
但等刘麟上手后才发现,他又想多了。
魏晋南北朝这个节骨眼上,材料学等相关学科根本没发展起来!
他想搞个原始些的热武器,最后铁管质量太差,当场爆炸,要不是躲得比较远,刘麟还真就交代在府上了。
幸好赶上了刘聪杀晋怀帝,刘玄需要外出表演吐血书檄文,否则他也得受点伤。
不过后来刘麟才得知,自家这个族叔虽然没被炸到,但情急之下急火攻心,竟然吐了真血出来。
至此,热武器虽然失败了,但土火药可是实实在在的被他搞了出来!
刘麟当时就一个想法,既然做热武器做不来,而且还有扩散出去的风险。
那就不拿这玩意去作战了!
而且,就自己目前的这点水平和研发进度,与其做出个四不像的原始热武器,发挥出有限的作用,还不如直接把土火药拿去打钎开石,提高些实实在在的生产力!
就比如,把武帝修到放弃的身毒道打通!
甚至做好规划,连清溪道、博南道、安南道、石门道、唐茶马道、邕州道等云贵诸条大动脉都可以尝试着一一打通。
届时,有了这些道路,整个南中便不再是鸡犬互不相闻,各自隔绝,而是文化商业快速交流,极大概率避免再次陷入蒙昧的事情出现。
而且,要想富先修路,不管是南中的资源还是工艺品,都可通过这些道路完成变现!
...
就在刘麟失神地想着这些时。
随行而来的李越像是个多动症少年,躁动地扭动着身子,正好瞥见了刘麟。
“诶?你!你就是我的姊夫吧。”
说着,李越还特意在“姊夫”两个字上加重了音:“我听说你在打仗时,担心自己的小命,提前跑了,有这事吗?”
“阿越!”
李琀皱眉呵斥,旋即抱歉地看向刘麟:“抱歉仪武,是我未好好教育阿越,让他口出狂言了。”
“哼,什么就口出狂言,临战逃跑,这就是个软蛋嘛,真是什么马配什么鞍,怪不得只能娶李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