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心中疑惑更甚，正欲转身离开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回头望去，许钦眠正从阴影中缓步走出，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陆师弟，久等了。”许钦眠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与往常无异。
陆昭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但那双眸子依旧毫无波澜，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师兄客气了，俺也是才到。”陆昭笑了笑，顺势坐下。
许钦眠走到他对面坐下，提起酒壶为他斟满一杯酒，淡淡道：“夜里清净，适合谈谈心。”
陆昭端起酒杯，酒香四溢，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他并未急着喝下，而是抬眸问道：“许师兄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有很多话要对俺说。”
许钦眠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陆师弟果然敏锐。”
他放下酒壶，目光直视陆昭，“我只是好奇，你为何要把那些金银玉器分发给那些凡人？”
陆昭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擦了擦嘴角淡淡一笑。
“因为一位先生告诉过我，君子论迹不论心。”
许钦眠闻言，心中一动，思绪万千，尘封已久的记忆犹如潮水涌来。
幼年时的启蒙先生是南疆有名的大儒，当年先生牵着他稚嫩的手教导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
许钦眠呆愣了许久，那道已经模糊的身影再度和眼前的少年重合，尘封多年的良知在此刻似乎要被唤醒。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损人利己，不择手段……
但只是片刻，许钦眠却只是抬首，一切的思绪化为淡然一笑。
仿佛将刚才的疑问、懊恼、后悔、良知一并杂柔成在一起抛之脑后。
自己既然选择要成为修士，那便要做好抛弃一切的准备，这是自己选的路没有后悔而言。
“陆师弟，你倒沾染上了腐儒的做派，我修道之人自当清心寡欲，不受世俗所缚。”
陆昭憨厚笑笑，回应道：“许师兄，说的对，是我迂腐了。”
清寿宗教义中的清心寡欲，是将一切威胁杀尽、肆意发泄欲望，以此求得内心清净无他念。
而不受世俗所束就更简单，换你亲人骨肉，好友兄弟，只要对我修为有帮助，那就直接当人材用。
酒过三巡，许钦眠面色潮红，他猛然放下酒杯，语气随意地问道：“对了，陆师弟鬼铃引这等手段可是出于王闵安。”
陆昭心头一跳，面上却露出疑惑之色：“许师兄问这……”
“我莫不是要追罪于陆师弟，你我现在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陆师弟………”
目前，陆昭替他暂时保住了执事弟子的位置，如今他也把南疆所有商贩得罪了一遍，青城会那边则是再也不可能有他的位置。
他已经被切断了所有的资源获取方式，没了这些收入光靠宗门任务和收刮的那点油水，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的修行，更别提还要上缴每个月的月供。
许钦眠明白，如果没有陆昭自己执事弟子的位置将不保，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
陆昭能带来的收益太大了，大到没有杀他的理由。
“陆师弟，王闵安是你杀的吧！”
“嗯，俺的鬼铃引也是从他身上拿到的。”
陆昭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平淡如常。
眼看自己的猜想被确认，许钦眠的神色里透着些许的不可置信，他没想到陆昭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承认。
“陆师弟，你就这么信得过我，难道就不怕我上报宗门？”
“俺信得过许师兄。”
许钦眠心中一凛，他现在算是见识到，眼前这个能在金丹修士面前临危不乱的少年的恐怖之处。
但现在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陆昭已经吃定他了，这个装糊涂了得的陆师弟已经把他死死掌控在五指之中了。
在那个收下他施舍的夜晚，这一切仿佛就注定了。
陆昭望着眼前已经恍惚的许钦眠，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
许钦眠估计已经蒙了，如今发现自己被下套已然晚了！许师兄，我真该控制控制你了！
片刻后，许钦眠露出释然一笑道：“陆师弟好手段，真不愧是装糊涂的高手！”
“许师兄别开玩笑打趣俺了。”
许钦眠看着眼前憨态可掬的少年，心中乱如麻。
这个姓陆的真能装，麻的，果然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天天装憨充楞，算计人比谁都精明。
自认为聪明绝顶，心机颇深的许钦眠对于自己被算计了这件事特别难以接受，他明明知道这小子是装的，但就是没得选，只能往他设下的圈套里跳。
陆昭不再多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举杯道：“来，许师兄继续。”
夜色渐深，酒席散尽。
陆昭告辞离开，原本许钦眠醉意醺的脸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陆昭没向他打探青冥洞府的事让他有些意外，其次是陆昭定非等闲之辈，其背景不言而喻。
一想到曾经自己还想过要解决掉他，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天真愚蠢……
陆昭离开许钦眠的洞府后，脸上的憨厚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毫无感情的冷冽。
夜风拂过，他微微眯起眸子，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赤铜铃。
“许师兄啊许师兄，这些日子灵石可没少挣，是不是该为我创造一点价值了……”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
许钦眠以为自己是被算计了，但他却不知道，他连被算计的资格都没有。
陆昭从一开始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若不是执事弟子能有资格在外拥有开垦灵田耕种灵植的资格。
目前许钦眠还有利用价值，否则都打算直接解决掉收割一波灵石回回血。
如今的他心境大跌，本命飞剑被毁，心海以及筋脉灵韵全部受损严重，要是没有足够多的资助其恢复，也不过是废人一个。
次日，清晨。
南疆，赵国，不知名峡谷。
晨起的灵雾如纱，笼罩着峡谷，一方方的灵田在谷间整齐排布，地饕的尸体被翻入土里，成了这片土地最珍贵的肥料。
忽有风过，分布在田垄间的阵眼青铜阵钉轻鸣。
“许师兄好本事，做的当真不错。”
陆昭和许钦眠穿过结界，望着眼前的一幕陆昭心底越发满意。
果然没看走眼，许钦眠身为万药阁执事加上之前为恭易苏的灵田做过管理和安排，自然颇富经验
眼前的一切让他很满意，这也和陆昭心里的预期大差不差。
“陆师弟，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