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
“请下令吧——”
蒋琬都快急死了，因为这一篇仇国论，搞得民间动荡无比，尤其益州本土派，个个准备搞事。
“真是一篇好文章啊！”诸葛亮叹了口气道：
“亮何尝不想与民休息，奈何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曹贼窃国，岂能不讨乎？”
“丞相，谯周此人妖言惑众，琬愿即刻带兵前去拿他！！”蒋琬再度请命道：
“短短数日，此论便散布整个成都，这岂是区区一个谯周所能做到的，益州士族恐出力不少。”诸葛亮一眼就看穿了幕后黑手。
“那怎么办？就这样放任不管了？”蒋琬反问道：
诸葛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一旁的马哲，考教道：
“子思，见你冥思苦想了半天，可有什么高见？”
马哲想了想，回答道：
“我觉得谯周是一定要抓的，并且借由谯周案，必须处理一部分士族，打击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另外，既然对方可以写仇国论，我们也可以找人写另一篇论，驳斥其中的观点。”
“用这两步应该可以消解这次事件的影响，使民间咱们恢复平静，不至于动摇社稷。”
诸葛亮点了点头，这算是很标准的处理流程，挑不出什么错。
马哲咽了咽口水，随后又道：
“但这只是短期手段！”
“仇国论能在民间、朝堂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说明的确切中了社会问题。”
“当前百姓负担的确很重，是该想办法减轻一点民间的负担。”
诸葛亮再度问道：“你认为该如何去做？”
“如今我们占有凉雍二州，是有办法轻薄徭赋的。”
“凉州四十万口，雍州二十万口，两州人口总数相当于益州的三分之二。如果我们暂不扩军，将军队总数维持至十余万，是可以将部分赋税加至这两州，是可以摊薄益州之民负担的。”
凉雍本为一州，受战乱和羌人入侵，再加之董卓迁都长安，曹操平定关中时将这两州人口大量迁移，所以人数一直不多。
当然，这也跟豪族隐匿大量人口有关系。
豪族势大，完全是地头蛇，官府也很难压制。
马哲说完，马谡和诸葛亮都对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蒋琬，就按子思说的去办吧！让魏延、吴懿尽快厘清凉雍政务，收缴赋税。”诸葛亮说道：
“唯！”
开完会，大伙就出了丞相府，在回去的马车上，马哲一言不发。
“阿哲，我看你刚才欲言又止的样子，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马谡问道：
马哲回过神，看了眼马谡，随后忽然问道：
“爹，你说为什么会有世家呢？就拿我们家来说，这是怎么来的呢？”
“自然是靠先辈余荫，以及后人努力了。”
马谡给马哲讲起了他们家族的光辉往事。
“我们马氏，本属荆州襄阳望族，先祖乃赵国名将、马服君赵奢。”
“后秦灭六国，为避祸，取马服君中的【马】字改姓马氏。”
“再然后高祖起兵，六国后人反噬暴秦，我马氏也因此立下赫赫战功。”
“到了我这一辈，出了兄弟五人，老大伯常、老二仲常、老三叔常、老四季常、我是老五幼常，世人并称我兄弟五个为【马氏五常】，为先帝及陛下效命。”
“至今已传承二十余代，五百多年，比大汉国祚还长。”
马谡说完，一张脸上满是自豪。
“是啊，所谓民，乃为世家之民，又何是天下万民？”马哲感叹，忽又悠悠问道：
“若这世间没有世家呢？”
“没有世家？”马谡一愣，他看着马哲的眼睛，也不知道他这个儿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无世家，官吏何所出，赋税何所出，国家岂不乱套了？”
马哲曰：“皆出于民！”
马谡当即驳斥：“升斗小民不识文字，不通教化，不知国家为何物，如何能出？”
马哲忽然意识到，自分封制到郡县制，这一直是个过程。
郡县制与其说是消灭了诸侯，倒不如说仅仅是削弱了诸侯，诸侯国是不在了，可他们又重新变成了世家，蛰伏在王朝内部。
马哲说道：“设科举、废孝廉，官办塾学，教化民众，以科考选拔官吏！至于赋税……”
马哲顿了顿，才说道：“应当摊丁入亩，废止人头税，国家重新丈量核对土地，今后只对土地征税。”
“世家士族到处兼并小民之地，生产资料最多。平民百姓人多地少，却负担最重。如今丞相连年北伐，盐铁皆贵。百姓水深火热，世家却还食鹿肉、熊掌，长此以往，大汉如何能受。”
马谡惊骇无比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这番话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
他都不知道这个儿子将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大汉的症结，甚至是天下的症结，就是世家太多太强，世家兼并土地，隐匿人口，对抗官府，岂不为祸！”
马哲想的是，用科举废除世家在政治上的特权，再用摊丁入亩，消灭士族在经济上的特权。
甚至让这世间根本不再有世家士族，百姓人人如龙。
“阿哲，你可千万不能头脑发热，你这番话，不光是与益州士族为敌，甚至是与天下士族为敌。”马谡说话都结结巴巴了。
“蒋琬、费祎、董允、李严、甚至于丞相，哪个不是士族出身，到时你可是举世皆敌啊！”
“爹，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马哲笑了笑：
“这也是我刚才在丞相府，没有说这番话的原因，你儿子也不傻！”
“嗯，你可千万不能头脑发热！”马谡用袖子擦了擦脑袋上的汗。
马哲默然，他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窗外。
民众脸有菜色，居所残破不堪，人人皆穿麻布麻衣。
可就在不远处的街上，就是某一不知命益州士族的府邸，占地数十亩，大气磅礴。
府中有家丁三百人，丫鬟一百人，佃农五百人，有田地七百多亩。
严重的贫富分化……
“若敢拦我，吾也不介意学一学黄巢，令这天下再无世家、再无士族……”马哲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