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林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后，冥冥之中的黑暗如风吹雨打般迅速散去。
在过去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奇迹，穿越了时空，以好似水到渠成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仿佛本来就存在于那里一样。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与当初强行获得绯红之王时那种身体好像被突然塞进了一份质量，好像下一刻就要胀破的不适感完全不同。
但李林心中却对此没有半分感怀。
因为这并非重点。
重点在于接下来要面对的危机。
虽然奇迹本身没有代价，但由于获得这份奇迹方式太过仓促，接下来等着他的，恐怕比之前更加残破不堪的身体。
果不其然，当意志与躯体再次取得实感的时候。
原本的灼热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处不在的阴冷。
不需要解释，李林也知道这绝对不妙。
高烧作为人体的防御机制之一，尽管有时候会因为过于极端，反而在病症起效之前就把本体杀死，但它的存在至少还能作为一份证明。
也就是身体仍在抵抗这件事。
而连这种反应也消失的时候的，其中的意义无疑不言自明。
一瞬间，李林只感觉眼前的世界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之前只是无力与天旋地转，现在就连感受也开始模糊了。
脚下踩着好像不是坚实的地板，而是缥缈的云团，视野中感觉不到任何实感。
如果只是单纯的痛苦，李林或许还能够以精神力强行忍受。
但现在身上那份简直如同连基因的深处，生命力的根源都在被扭转的感觉，在难受程度上甚至比死亡还要可怕。
身体尽管还能够按照意志的命令运转，但也好像死机了一样，执行的异常缓慢。
“虽然不清楚病毒的入侵有几个阶段，但这种感觉，应该就是开始入侵到大脑的征兆了吧？”
托深空之外的福，回过神的李林很快就理解了现状。
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感到慌乱。
没有任何一项准备会是毫无意义的。
在这突如其来的末日中，在第一轮就感染突变的情况看似让他处心积虑的防备，得天独厚的能力与素质都化作了无用的虚无。
但就像临时据点起码起到了最低程度的庇护，让李林无需身处一边抵抗病毒侵蚀，还要一边对抗丧尸的地狱处境一样。
过去的积累，自然也不会失去价值。
同样是不走运的第一批突变者，从其他人已经化身丧尸，开始扩散感染的情况下，李林才刚刚开始发烧就可以看出这点。
死体病毒到底还是病毒。
强大的身体素质必然会带来更高的免疫系统，就算无法抵抗，也能延缓这个过程。
在发现感染，不断用墓志铭和时删挣扎的时候，李林已经从未来的变化中确认了这点。
现在的变化，不过是病毒原液太过强劲，从而极大的加速这个过程而已。
那么，也只要用相同的方式去对冲就好了。
李林暗暗心想。
于是，下一刻，他开始呼吸。
张大嘴巴，扼住喉咙，扩张鼻腔。
像是这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呼吸过一般，李林贪婪的吞咽着每一口空气，仿佛那就是世界上最顶级的美食佳肴。
在过去拥有替身之前，他就曾从友善的远房亲戚那里学来了一套家传的剑术与呼吸法。
虽然名不见经传，但这套呼吸法有着强大的功效，令原本也就是普通人的李林身体素质变得远胜于市面上的运动员或者武术家。
甚至到达了有信心不用替身也能与寄生兽战斗的地步。
然而，随着李林对呼吸法越来越纯熟，实力也开始突飞猛进的时候，察觉到这点的亲戚却慌忙阻止了他。
据他们所说，如果是没资质的人练习这套呼吸法，顶多也就得到像游了一场泳，并没有什么危害。
然而，如果是拥有资质的人练习到深处，就有着大幅折寿的风险。
只不过因为上百年内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人，他们一直把所谓的资质当成传说，也仅仅是把这套呼吸法当成一种特别的锻炼方式罢了教给孩子们传承。
直到遇到李林，他们才发现那个传说有可能是真实的。
虽然离精进到极致只差一线，但考虑到不作死就不会死，李林自然也没有打算拿自己后半段人生去证实这个传说的真实性。
加上当时已经获得了替身这更强力的攻击手段，所以他也从善如流的停止了对呼吸法的练习，只保持在了现在的程度。
但此时此刻，李林自然没有这种顾忌了。
倒不如说，是真的反而更好。
说起来，这套呼吸法叫什么名字来着？
在用身体的呼吸冲破那最后的阻碍时，或许是病毒的攻势过于猛烈，李林一时间竟然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答案。
在得知那个传说后，李林也曾出于好奇，询问过呼吸法与剑术的来历。
毕竟对方的家庭又不是什么古武流派的嫡传，祖先传承下来的也是代表卖炭家族的灶门这样的姓氏。
结果最后，他却收获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
所谓的剑术与呼吸法的称谓，本来就是随着现代化的进步，由后人擅自冠以的新称呼。
其真正的原型，本来也只是一套用来向火神传达敬意，在新年祈求平安的神乐舞而已。
所以，它的名字也十分简单。
“——火之神神乐·全集中”
心脏震颤。
伴随着擂响战鼓般混沌的声音，在奇特的呼吸频率下，血液开始加速循环，好像要将一切都揉碎吞没。
在这种状态下，李林感觉身体机能在疯涨。
好像所有的神经都被点燃了一般，环绕在身体中的阴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澎湃的力量。
它们就像要榨干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般，以近乎失控的姿态蔓延着，以至于连死体病毒那狂暴的侵略性都不由得在这份力量中被拖慢了脚步。
是的，只是被拖慢脚步而已。
正是因为是这份力量的拥有者，李林反而比谁都清楚这点。
毕竟火之神神乐只是一套特殊的呼吸法，并没有诸如玄幻或武侠的功法中诸如内力或真气之类的奇幻力量。
尽管它能令使用者的身体能力大幅上升，甚至达到连寄生兽这种异类也望尘莫及的地步。
但这仍然改变不了李林只是人类的事实。
就算强大无比，面对死体病毒这种异数也无能为力。
说到底——
“……人类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重新取回气力的李林站起身，感受着身体与病毒争斗时的脉动，缓缓拿起了那个不知何时，突兀出现在手上的古朴石质面具。
摩挲着面具那粗糙的质感与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渗人的风格，这些天的经历就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仅仅是穿越后三天不到的短暂时间，就让他理解了这件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也未曾理解的事情。
即便有着可以删除时间的伟力，对于故事背景的前瞻了解，但只要自身的脆弱没有改变，就会成为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像木桶理论一样，决定盛水量的永远是最短的那根木板。
“人类越是玩弄计谋，就越是会被意料之外的情况所破坏，除非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所以”
李林以凛然的姿态，将手中那诡异的面具扣到了自己脸上。
他割破手心，一边将溢出的血液涂到石鬼面之上，一边吐出了吟唱赞歌般的激昂语调。
“——我不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