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则。”
熟悉的声音,好像是…父亲的声音?
高岛宗则迷茫地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环境,这是他在兵库县的家。
阳光透过米色窗帘的缝隙洒落在橡木餐桌上,空气中飘荡着黄油煎鳕鱼的香气。
高岛宗则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刀叉,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餐桌对面,父亲高岛秀幸正用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眼睛注视着他,眼角细密的纹路里盛满笑意。
“宗则,从警校毕业有什么打算?是留在警视厅还是回兵库县?”
这是梦吗?
还是说先前的一切才是梦境?
高岛宗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叉柄上的花纹,他感到喉咙发紧,鼻腔里充斥着黄油与海鱼混合的香气。
如此真实,如此鲜活,真的……只是梦吗?
高岛宗则愣神数秒后,扬起笑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颤抖:“我想留在警视厅,想成为像百田叔叔那般优秀的警察。”
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父母年轻的脸庞了。
哪怕是梦境,也拜托让他好好吃完这顿饭吧。
高岛秀幸露出满意的表情,毫不掩饰地夸赞着:“不愧是我的儿子,有志向!”
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高岛奈绪把制作好的餐后甜点放在桌上,是用红薯制作的蛋糕,上面淋上了加入香草籽和马斯卡彭的奶油。
“那以后岂不是不能常回家了?”高岛奈绪还是不太希望儿子去东京生活,他连煮饭都能把电饭煲弄坏,担心他每天都去便利店凑合。
高岛宗则深知警察的工作很忙碌,他刚想要开口,却发现父母在眼中失去了颜色。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猝然下坠,强烈的失重感有种五脏六腑都移位的感觉。
下一秒出现在眼前的,就是父母双双蜷伏在地毯上的画面,周遭的环境也变成了装修复古的酒店房间。
高岛秀幸一手紧紧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拼命向前伸去,试图抓住眼前遥不可及的门把手。
他的喉咙里挤出无声的哀嚎,面容扭曲青筋暴起,指甲在门板上留下道道痕迹。
高岛奈绪则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嘴唇无声地翕张,试图向外界求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的一幕狠狠刺痛高岛宗则的双眼,他四肢如同被灌铅般沉重,整个人被隔绝在外,奋力拍打着无形的墙面。
“不要!再坚持一下,拜托再坚持一下!!!”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痛苦地看着父母挣扎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噬。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他什么都没能做。
不是梦境吗?
为什么连梦境都不给他拯救父母的机会!!!
“父亲!!母亲!!!”
平躺在床榻的高岛宗则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从鬓角滑落,不知什么时候浸透了一小片单薄的睡衣。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死死拽着床单,贪婪地喘息着,如同刚从溺毙的边缘被强行拖回。
又是有关于父母的噩梦吗?
高岛宗则抬起颤抖的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睡衣后背已经完全湿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非常不适。
高岛宗则踉跄起身走到书桌前,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不再温热的水。
他拉开窗帘望着悬挂在空中的圆月,回想梦中的那些画面,嘴角泛着苦涩的笑意。
畏惧看到父母痛苦的画面,可又期待能在梦里见到还活着的父母——
人,果然是非常矛盾的生物呢。
高岛宗则没什么困意,他索性打开台灯,翻看看了一半的《东方快车谋杀案》。
这本书看过很多遍,每次翻看只要代入不同角色的视角,就会有新的观感。
这次他代入的角色是伯爵夫人,也是主导这次复仇计划的主谋之一。
高岛宗则还没来得及看完整本书,就忽然听到突兀的敲门声从自己房门前传来。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闹钟,现在才凌晨四点二十九分。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来找自己?
高岛宗则放下手中的小说书,站起身来到门前,询问道:“是谁?”
然而房门外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他轻皱起眉头打开房门,果然外边空无一人。
正当高岛宗则打算关门的时候,就注意到塞在门缝下方的白色纸条。
他弯腰捡起来,展开纸条,看到上面的内容却是一愣。
【高岛,刚才在食堂里的事情很抱歉,能来我房间一趟吗?我有秘密要告诉你。】——本船
高岛宗则没有想到是本船刚志留给自己的纸条,他目光落在“秘密”二字上,犹豫片刻后决定独自前往。
他闻到纸条上的油脂气味,脸上浮现出嫌弃的表情,真没想到这家伙吃完饭都不洗手。
高岛宗则把字条随意地揣进兜里,朝着本船所住的242室走去。
殊不知走到门口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还混杂着……铁锈的气味?
高岛宗则脸色微变,他总觉得事情的走向有点不对劲,担心本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想也没想直接拧转门把手。
“本船?”他低声呼唤,同时试探性地拧动门把手。
没有出乎意料的是——门果然没有上锁。
就在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更为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还是太迟了。
四肢已经开始发软,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这略带甜味的气味…糟糕……是乙醚!
高岛宗则努力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可他的嗅觉在这种时候完全放大了乙醚的气味,整个脑袋已经昏沉到没办法思考,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他隐约看到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人,随后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躲藏在门后的黑影冷眼望着趴倒在地的高岛宗则,确认他已经完全昏迷后,开始有条不紊地布置现场。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从高岛的裤兜里摸出那张字条,小心地收好。
黑影搀扶起高岛宗则,把他的脑袋用力往桌角上一磕,直到冒出少量鲜血。
他随后抓着高岛的手用力把凶器拔出,确定留下指纹后才用正确的姿势放倒在地。
黑影又用沾有高浓度乙醚的手帕在高岛鼻前捂了几秒,确定不会在短时间醒来后,才悄无声息地关上房门,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月光倾洒进没有拉上窗帘的狭小空间,床榻上的人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早已没有了呼吸。
呱——呱——呱——
整个房间内,只有窗外惹人心烦的蛙鸣在持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