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淡金色的曦光刚漫过九井镇的青瓦檐角，潮湿的空气里就混着泥土与菜叶的腥气。
镇口的石板路被往来行人踩得发亮，挎着竹篮的妇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眼角的余光却总往各个摊位瞟。
街角的李铁柱已经支棱起菜摊，木架上码着的黄瓜还挂着晨露，白菜外层的老叶被他细心剥去，露出嫩白的菜心。
“看看不，新鲜的蔬菜。”
他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半夜从文昌镇送来的，你瞧这翠绿劲儿！”
他顺手从脚边的木桶里舀起一勺水，手腕微倾，水珠“啪嗒”落在豆角上，顺着豆荚的纹路滚下来，在晨光里闪了闪。
集市上的人确实不少，擦肩接踵的人影晃得人眼晕，可真正停在菜摊前的没几个。
斜对过的王屠户刚剃完半扇猪肉，油光锃亮的肉案上还冒着热气。
李铁柱扭头冲着旁边，卖猪肉的说道：“老王，我拿点菜，还你几两肉怎么样？”
王屠户正用布擦着油腻的菜刀，闻言抬眼瞅了瞅他的菜摊，咧嘴笑时露出两排黄牙：“行啊！”
菜刀落在五花肉上，他特意多切了点肥膘，用糙纸一包递过去，换回李铁柱递来的三颗白菜。
李铁柱接过纸包，手指捏了捏那点肉的厚度，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谢了，今天我媳妇不能埋怨我没卖出去多少菜了！”
三年前镇上凡人搬走大半时，他本想带着媳妇去藤田镇，可总想着仙人能赏点好处，就没走，谁知这些人除了去酒楼、玉石铺，压根不逛集市。
也就本地富户偶尔来买些，像是从指缝里漏东西，勉强让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吊着口气。
“我要年轻十岁，也去拜师修仙！”李铁柱跟一旁卖猪肉的商贩开着玩笑。
“你可拉倒吧！”王屠户刚把一块排骨剁开，闻言猛地直起身，手里的菜刀还举着，“九井镇子里起码三千凡人，有几个拜师成功的？都是……我的老天爷呀！你看！”
他的声音突然变调，手指僵硬地指向天空，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能塞进旁边案板上的猪蹄。
李铁柱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原本淡蓝的天幕上，突然炸开数道虹光，赤、橙、黄、绿……像一颗颗坠落的星辰，拖着长长的光尾，把半边天都染亮了。
虹光来得极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镇子上空，光带扫过街道，把青石板照得泛出银辉。
行人们“哇”地一声惊呼，纷纷停下脚步，有人抬手遮住刺眼的光，有人踮着脚往前凑，手指着天空叽叽喳喳，那些虹光里，隐约能看到人影，衣袂飘飘，像是画里走出来的。
校场门口，两排修士早已经站定。他们穿着各色的道袍，腰间系着同色的带子，此刻齐刷刷地单膝跪地，齐声高喊：“恭迎掌门，恭迎各位长老！”
虹光一道道落在地上，扬起的尘土被光气推开，像遇到了无形的墙。
为首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高挺的鼻梁下，花白的胡子一直垂到腰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身后跟着个中年人，鬓角的白发格外显眼，国字脸膛上没什么表情，却自带一股威严，只是偶尔眨眼时，眼底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是沉淀了太多岁月。
再旁边是个年轻人，眉眼平平无奇，却总是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很柔和，让人看着就觉得亲切。
这三位正是栖霞派的掌门钱启峰，长老陈长生，内门大弟子周志远。他们身后的弟子们站得笔直，道袍在风里微动，气息沉稳，都是命泉境、苦海境的修士。
钱启峰没往校场边的营帐走，只是站在空地上，抬头望着天空，花白的胡子被风吹得往一边倒。
旁边的陈长生忽然沉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来了！”
话音刚落，南边的天空突然爆发出五彩神光，亮得像正午的太阳，带着呼啸的风声，眨眼就到了九井镇上空。
那是一辆马车，由四匹飞马牵引着。每匹马都有一丈长，巨大的羽翅展开近两丈，羽毛不是寻常马毛，而是一片片鳞羽，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红、青、黄、白、黑，正好对应五行之色。
“哼，五色飞马，每一头都有苦海境巅峰实力。”陈长生的眼神冷了下来，眉头拧成个疙瘩，“五行宫这是给咱们下马威啊！”
五色飞马车落在地上，掀起的尘土像浪一样涌过来，却在靠近栖霞派弟子时，被他们身上散发的神光挡住，纷纷扬扬落回地面。
马车做得极奢华，木架上雕着龙凤呈祥的花纹，四檐挂着的宝石、玛瑙、珍珠，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晃得人眼晕。
马车门上闪过一道金光，门板像是融化了般消失，从里面走出个年轻人。
他戴着紫金冠，冠上的明珠随着动作滚动，身上的金丝五彩法衣绣着繁复的云纹，走动时衣袂翻飞，像有流光在上面淌过。
“钱掌门，陈长老，呦，周志远，好久不见呢！”楚朗执手礼，笑着打招呼。
站在校场外的姜毅问陈立轩，这人是谁？
“那是五行宫长老，楚朗，不过四十岁，就已经是彼岸高手了！甚至此生有望道宫！”
陈立轩羡慕地看着对方，也是他的榜样。楚朗来自南屏东道的修行世家，掌握了那里十个县域，实力比南丰陈氏还要强上几分。
“你也不差啊，十六岁就已经苦海后期了。”姜毅适时地夸赞一句，此人被陈黎川培养，一定是陈氏未来掌权人之一，交好绝对百利无一害。
陈立轩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自谦说着自己还差得很远，能三十岁命泉就不错了。
姜毅感叹着都是天才啊！
天才也不过是见主角的门槛。
唉，叶凡25岁登九龙拉棺，三十岁轮海圆满，三十一岁道宫，三十四岁四极，三十七化龙，七百一十岁圣体大成……
要不是沉睡三百年，会更快……
“快看，又有人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众人抬头，只见天上飞来一艘巨大的神舟，通体璀璨，像是用星辰铸成，光芒夺目。神舟上站着数人，为首的是个中年美髯公，身穿青袍，袍子上绣着淡淡的云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飞舟还没落下，就听到一阵阵朗音：“诸位道友可好啊！我没来晚吧！”
“云星子道兄，来的刚刚好！”钱启峰笑着说道。
几个大人物进入营帐商谈要事，其他弟子站在门口分好了阵营，也不相互聊天。
只有校场外，陈立轩在给姜毅普及修真界常识，“这位云星子是雁湖坞的主人，实力很强大，就在栖霞派与五行宫交界处，处在三不管地带。”
经过他的讲解，姜毅这才明白附近几道的势力，凤凰南道、南屏东道是指两座山脉为界，一个就是丰盛村附近的凤凰山脉，另一条就是南屏山脉。
在这两道皆有数十大大小小的县，被栖霞派和五行宫瓜分，中间有一个名为雁湖坞的巨城，就是云星子的道场，那里聚集大量散修、小家族。
三个势力自打吴国灭亡后，一直互斗，这次不知为何齐聚九井镇，也算是赵国修行界的一奇景。
到了下午，陈立轩送来了消息，明日开始进行大比，规则是：
一、分甲、乙两组擂台，相应境界的修士上台对垒，赢者守擂，最终以胜场多少定名次。
二、比试时，禁止使用超出境界的法器、禁器、符箓等。
三、生死自负。
姜毅听完，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在袖摆上摩挲。比赛要进行三天，以胜场多少定名次……
若是去晚了，哪怕后面全胜，也未必能拿到好名次。他望着天边渐渐沉下去的太阳，眼神深了深，开始琢磨起对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