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烽火 第57章 金鳞初现惊天地,恶客叩门意难平

作者:萤卦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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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娥江上,朔风如刀。一艘勉强修补好的旧槽船在浑浊的江水中起伏不定。

甲板上,十几个新募的水卒赤着上身,露出冻得发紫的皮肤,正喊着不成调的号子,拼命摇动着沉重的长桨。

汗水混着冰冷的江水从他们额头滚落,砸在船板上。

“用力!没吃饭吗!腰杆挺直!桨叶吃水深!舵手!眼瞎了?看准前面的浮标!”张钧的咆哮在风浪中依旧清晰。

他同样只穿着一件单褂,虬结的肌肉上布满水珠,像一尊铁打的罗汉,在摇晃的船头稳如磐石。

“噗通!”又一个少年体力不支,桨脱手,人栽倒在湿滑的甲板上,大口喘着粗气,手掌被粗糙的桨柄磨破了皮,渗出血丝。

“废物!”张钧大步走过去,骂声震耳。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并未踢打,反而一把将那少年拽了起来,粗糙的大手捏起少年磨破的手掌看了看,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油腻的小竹筒,挖出一点黑乎乎、散发着浓烈草药味的膏体,粗暴地糊在少年的伤口上。

“嘶……”少年疼得倒吸冷气。

“疼?疼就对了!记住了,在江上,手就是命!命没了,疼都没地方疼去!给老子接着练!”张钧吼完,将竹筒塞给旁边一个老卒,“老吴!给手上破皮的都抹点!堡主给的伤药,金贵着呢!”

那叫老吴的卒子默默接过药膏,看着张钧转身继续吼叫的背影,又看看手中这珍贵的药膏,眼神复杂。

他原先是江上的船匪,被盐枭卫俘虏后编入了水卒。本以为会备受欺凌,没想到这凶神恶煞的张都头,骂归骂,却从不克扣粮饷,连伤药都舍得给……

船艰难地靠了岸。水卒们瘫倒在冰冷的鹅卵石滩上,像一群离水的鱼。

张钧也一屁股坐下,抓起水囊灌了几口冰冷的江水,目光扫过这群疲惫不堪的手下。

他们眼神里有疲惫,有痛苦,但也有一股子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狠劲。

这就是他的兵,盐堡未来的水上屏障!

“都头,”一个瘦小的水卒凑过来,递上半块硬邦邦的杂粮饼,“给……省下来的。”

张钧愣了一下,看着少年冻裂的嘴唇和清澈的眼神,心中某个坚硬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他接过饼,掰成两半,塞回一半给少年:“吃!吃饱了,明天接着给老子往死里练!”

流民安置区的边缘,一个简易的草棚支起了小小的“货摊”。

摊主王驼子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木匠,背驼得厉害,原是润州官坊的匠户,乱起时带着独孙逃了出来。

他的摊上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些用边角料做的粗糙木碗、木勺,还有几块用草木灰染成青灰色的粗麻布。

一个穿着补丁摞补丁衣服的妇人,抱着个两岁左右、饿得直哭的孩子,在摊前犹豫了很久。

她摸索着怀里,最终掏出了两枚磨得发亮的“盐神通宝”。

“王……王老爹……能、能换个木碗吗?孩子……没碗吃饭……”妇人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窘迫。

王驼子抬起浑浊的老眼,看了看那两枚铜钱,又看了看妇人怀里哭得小脸通红的孩子。

他沉默地拿起一个最小的、打磨得还算光滑的木碗,又拿起一个木勺,一起塞到妇人手里。

“给……娃用吧。”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这……这……”妇人看着手里的碗勺,又看看那两枚铜钱,不知所措,“钱……钱不够吧?”

“拿着!”王驼子摆摆手,低下头,继续摆弄他手里一个未完工的小木马,“堡主老爷发的钱,能换东西……能活命……就够了。”

他想起自己那死在逃难路上的儿子儿媳,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水光。

妇人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走了。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半大小子,正是之前捏泥钱的那个,他好奇地凑过来:“驼子爷,您亏了呀!那碗勺值三文呢!”

王驼子头也不抬,继续雕刻着小木马的马鬃:“亏啥?堡主给咱活路,给娃一口饭吃,值!

这钱……”他掂了掂刚刚收到的两枚铜钱,上面“盐神通宝”的字样清晰可见,“实在!能买粮,能买布,还能……换点盼头。”他小心翼翼地将铜钱收进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

不远处的粥棚旁,小芸正蹲在地上,用一根小木棍,在冻硬的泥地上认真地画着什么。

仔细看去,竟是些歪歪扭扭的算筹符号和几个简单的文字。孙监丞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当夕阳的余晖给盐堡披上一层暖金色的薄纱时,望海塔上,李烽正听着孙监丞的低声汇报。

“……刻狼头劣盐,已发现七处,皆在要害处附近。那三人行迹已完全掌握,昨夜其中一人,试图向堡外桑林方向传递消息,被老朽安排的人‘恰好’惊走,只留下一块未刻字的土盐。

老朽已在其可能传递信息的地点,布下‘回礼’。”孙监丞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掌控一切的森然。

“回礼?”李烽挑眉。

“一张精心炮制的‘柘蚕死绝、金丝断裂’的假讯,外加一份‘盐堡水军不堪一击,船沉人亡’的‘急报’。”

孙监丞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周文台收到这份‘厚礼’,想必能睡个‘安稳觉’了。”

李烽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监丞老辣。盯紧了,看看他们下一步棋落在何处。”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着极度激动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冲上了塔顶!是陈瘸子!

他枯槁的脸上涨得通红,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骇人的精光,双手捧着一块叠得整整齐齐、不过一尺见方的布帛,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堡……堡主……金……金鳞……成了!第一匹……成了啊!”

李烽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快步上前,接过那块布帛。

入手,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柔滑与温凉,仿佛握住了一捧流动的阳光。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

霎时间,塔顶仿佛被点亮!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精准地落在展开的布帛上。

那并非纯粹的黄金之色,而是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流淌的暖金光泽,如同初升朝阳映照下最纯净的熔金!

布面光滑如镜,细密的纹理在光线下流淌着水波般的涟漪,更奇异的是,随着角度的微微变化,那金色竟仿佛活了过来,在布面之下隐隐流动,如同有生命的鳞片在呼吸!

虽只有一尺见方,却已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华贵与神秘!

这就是金鳞绸!

塔内一片死寂。连孙监丞浑浊的老眼也瞬间瞪大,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断了数根胡须。

所有人都被这小小一方织物所蕴含的、超越想象的美与价值所震撼。

陈瘸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塔板上:“天佑盐堡!天佑堡主啊!”

李烽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温润如脂、流光溢彩的绸面,感受着那奇异的韧性与生命力。

这不是丝,这是盐堡挣脱盐卤束缚、破浪腾空的鳞甲!是叩开通往更高权力与财富之门的金钥!

就在这时,塔下传来阿牛洪亮却带着一丝急促的通禀:

“堡主!钱塘军使者又至!已到堡门!言……有要事相商!”

李烽抚摸着金鳞绸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的震撼与狂喜迅速沉淀,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他抬眼望向堡门方向,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蜜糖的甜味尚在唇齿,贪婪的客人,却已迫不及待地再次登门了么?

而这一次,盐堡的手中,终于握住了一张足以颠覆棋局的……金色底牌。

他将那方小小的、却重逾千斤的金鳞绸仔细叠好,放入怀中,紧贴着那枚温润的盐神通宝和刻着“堡”字的玉髓盐晶。

“开堡门,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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