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宗离开,本就拘促不安的周娥皇,愈发无所适从,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李弘冀虽然这辈子还没开窍,但前世却经验十足,率先打破沉默道:“娥皇不会怪我吧?”
不过,他终究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亦无与这个时代女子谈情说爱的经验,一句话出口,倒是让周娥皇诚惶诚恐。
“怎么会?承蒙殿下不弃,臣女……”
说到这,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得抬起羞红的脸,看向李弘冀,希望他能够懂得未尽之意。
虽不是第一次见,可如此近距离的对视,还是头一回。
她虽不似那妇人穿着大胆,但眉眼秀气,婉约动人,双眸潋滟,暗生秋水,又有难得的纯真流露。
不施粉黛的俏脸,有一股纯天然的江南秀美,一抹嫣红恰到好处的点缀双颊,宛若清水出芙蓉一般,娇媚动人。
李弘冀轻咳了一声:“娥皇误会了,那日父皇准你自行决定,我自然知晓你的心意,只是婚期仓促,恐怕委屈了娥皇……”
他不拘于泥,看似解释误会,其实也是想逗一逗周娥皇,顺便拉近一下彼此的距离。
只是,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周娥皇脸上顿时红霞满面,愈发无所适从,无地自容起来,嗔怪道:“殿下……”
这女儿家的娇嗔,叫李弘冀心神一荡。
周娥皇似乎察觉刚才的语气不妥,忙又找补道:“殿下不嫌弃娥皇蒲柳之姿,娥皇又岂会埋怨殿下?”
见周娥皇一本正经的回应,李弘冀也不好意思摆出玩世不恭的态度。
正色道:“夫妻本是一体,我既然求娶了娥皇,自然也要考虑你的感受。”
纵然五代时期,还没有受到礼教荼毒,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却是深入人心。
虽然李弘冀这话,有马后炮之嫌,甚至,只是嘴上说说。
可周娥皇还是不禁为之动容,眸光隐隐闪动,双手交叠,深深万福:“能得殿下厚爱,是娥皇的福气。”
许是这段互诉衷肠把话说开了,周娥皇倒是不再似之前一般拘促不安。
李弘冀见状,得寸进尺道:“前日母后已经为我们定下婚期,就在下月十八,议婚六礼虽由宫中打理,可成亲之后,娥皇便要住进王府。
我平日并不在意,那些生活起居上的细枝末节,既担心娥皇误会,又怕你在王府住不习惯,便想着过来问问,也好提前准备一下。”
虽然他今日登门的主要目的,是跟周宗谈一谈,但周娥皇这边也不耽误。
况且,即便是政治联姻,夫妻感情和睦,也有利无害。
故而,早就编好了理由。
“殿下……”周娥皇这次没有掩饰女儿家的羞态,嗔了他一眼,“自古出嫁从夫,哪有住不惯夫家的道理,殿下也不怕人笑话……”
“大唐儿女,何惧人言!”李弘冀义正言辞,“何况,我都在殿前求娶,对娥皇的一片心意,早已人尽皆知,自然不想委屈了你,还有什么必要再遮遮掩掩?”
周娥皇何曾听过这些情话?不由为之一颤,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只觉无处安放。
李弘冀却忽的弯下腰,伸出手,捞起了周娥皇娇嫩的柔荑。
纤细修长的玉指,入手冰凉,李弘冀暗自享受细腻的触感,嘴上还不忘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父皇金口玉言,虽然还有一月才能完婚,却可以说是夫妻了。”
虽说大唐儿女不拘小节,可礼数还是有的,周娥皇心头一颤,下意识屈指、缩手。
怎奈李弘冀抓得太紧,非但没能挣脱,反而连抵在李弘冀手上用力的大拇指,也被他顺势扣在了手心,一下子握了个严实。
被李弘冀稍显粗糙的宽大手掌握住,周娥皇顿觉手脚乏力。
李弘冀却重重的一捏,随即松开左手手,侧身来到周娥皇右侧,冲着游廊一指,煞有介事道:“岳丈大人不是说让娥皇陪我四处转转吗?不如咱们边走边说。”
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
周娥皇丝毫没有怀疑李弘冀蓄谋已久。
并非她心思单纯,而是李弘冀殿前求娶,让她印象深刻,刚才又一番甜言蜜语,并信誓旦旦,大唐儿女何惧人言,给了她一种率性而为的错觉。
加上,李弘冀所言不差,君无戏言,李璟赐婚的那一刻,她已然是板上钉钉的燕王妃了。
手已经被抓了,再挣脱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且一旦闹出动静,反而会惹来非议。
想到这,周娥皇放弃了挣脱,随即,却又担心被路过的下人看见,将身子往李弘冀稍稍靠近了些,并将他握住自己的手掌,收进了袖中。
古代虽然比不得后世开放,但凡事都有例外。
一旦遭遇乱世,礼教这块遮羞布便会被扯得稀烂。
朱温兵败蓨县,在行军途中得病,回到洛阳,在张全义家避暑,逗留了数日,张全义的妻女都被他淫了个遍,张全义却不以为忤,反而借机攀附。
到了朱温晚年,甚至,公然让儿媳们轮流侍寝,秽乱宫闱。
朱温的儿子们不以为耻,反而争相将妻子送入宫,朱温的儿媳们也彼此争宠,意图博取欢心,好争夺储位。
后晋出帝石重贵,娶了叔母冯氏做了皇后。
闽国王继鹏干脆娶了老子的妃子李春燕为后。
连皇帝、国主们都这么干,上行下效,可想而知。
当然,南唐治下,从杨吴开始算起,已然安定了三四十年。
尤其,李璟还是个讲究人,但多少还是有些乱世的影子。
拿周娥皇入宫献艺来说,搁在别的时期,朝廷重臣之女,别说抛头露面,就连她精于音律之类的只言片语,也不可能为外人所知。
不过,话虽如此,可周宗毕竟曾是朝廷重臣,多少还要顾及些脸面。
但有了赐婚的旨意,私底下牵牵手什么的,倒是没什么大碍。
当然,如果不是周宗特意让周娥皇单独相陪,李弘冀也不至于轻举妄动。
后院自然不方便去,也只能顺着游廊随便走走。
二人牵着手漫步,倒是颇有些后世小情侣的架势。
落日的余晖照在周娥皇羞红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让李弘冀不由情不自禁。
男人嘛,都一样,牵了手想抱,抱了想亲,亲了……李弘冀也不例外。
走着走着,他蓦地往游廊的柱子上一靠,刚伸手捞住周娥皇的另一只手,正准备更进一步将娇软的身子拉入怀中,却听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咳嗽。
“咳咳咳!殿下,饭菜准备好了。”
周娥皇闻声,仿佛受惊的兔子,慌忙甩开了李弘冀的大手。
李弘冀循声望去,却是去而复返的周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