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船头,凝成一层薄霜。陈远山望着掌心的金属片,边缘锋利,割得指尖微微发麻。他将它塞进衣襟内侧,贴着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压住心头翻涌的怒火。
“桦川县。”他低声说,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给自己一个方向。
赵明德蹲在船尾,擦拭着枪管上的水珠。苏青萍靠在船舷边,目光扫过水面,忽然皱眉:“风向变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汽笛声,断断续续,像是被风吹散的信号。
“日本人还没放弃。”赵明德冷笑。
“我们得先一步找到他们藏东西的地方。”陈远山站起身,船身随波轻晃,“桦川县,有水文图,也有地下设施的痕迹。”
“你是说……”苏青萍眼神一凝。
“他们藏得越深,我们就得挖得越狠。”陈远山声音沉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抚顺矿区,铁轨锈迹斑斑,像一条死蛇蜿蜒进山。陈远山带着队伍穿过废弃的矿洞,来到一处被封死的井口前。井口旁立着一块木牌,早已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下水道”三个字。
“地图上说,这里连接着桦川县的地下排水系统。”赵明德低声说。
“水文图上的标记,不是随便画的。”陈远山蹲下身,伸手拨开井口的铁网,“下面有水流,而且……不浅。”
“怎么下去?”苏青萍问。
“我们自己做工具。”陈远山从背包里取出几个氧气瓶,又从工具袋里翻出几根铁管和塑料软管,“水流太急,不能直接游,得有推进器。”
赵明德会意,立刻动手组装。几个队员也跟着帮忙,不一会儿,一个简易的推进装置就完成了。氧气瓶提供动力,铁管做支架,塑料软管固定在腰间,像一条人工尾巴。
“试试。”陈远山把推进器绑在腰上,深吸一口气,跳入井口。
水冷得刺骨,但水流比预想中还要急。他迅速启动推进器,借助氧气瓶的推力稳住身形,向深处游去。赵明德和苏青萍紧随其后,其他人也陆续跳入。
黑暗中,只有水声在耳边回响,像某种低沉的鼓点。
水道四通八达,像一张巨大的蛛网。陈远山盯着前方,忽然看到一道微弱的光点在水面上漂浮。
“那是……”苏青萍低声说。
“气球。”陈远山眼神一冷,“日本人用来侦察的。”
气球下方挂着一个金属盒,盒中隐约可见照相机的镜头。气球被一根细绳拴在水道顶部的铁架上,随水流轻轻晃动。
“得弄下来。”赵明德说。
“但不能惊动上面的人。”苏青萍补充。
陈远山点点头,解开推进器,缓缓靠近气球。水流太急,稍有不慎就会被冲走。他屏住呼吸,伸手抓住气球的绳索,另一只手掏出小刀,小心翼翼地割断绳子。
气球猛地一沉,随即被水流卷起,向下游漂去。
“快!”陈远山大喊。
几人合力将气球捞起,固定在水道边的一块石台上。苏青萍迅速打开金属盒,取出照相机。
“胶卷还在。”她低声说。
陈远山接过相机,仔细检查。镜头干净,胶卷完好。他松了口气,将相机重新封好,塞进防水袋。
“走。”他说。
他们沿着水道继续前进,终于找到一处通往地面的井口。刚爬出井口,夜风扑面而来,带着煤渣和铁锈的味道。
“有人。”赵明德突然压低声音。
前方树林中,几道黑影缓缓逼近。不是普通的日军,而是穿着实验服的士兵,胸前别着“731”徽章。
“石井四郎的亲卫队。”苏青萍咬牙。
“他们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赵明德握紧枪。
黑影中走出一人,手里提着一个铁盒,轻轻打开,露出一盒骨灰。
“这个味道……”陈远山瞳孔一缩。
那骨灰,和他们在大连水产公司缴获的一模一样。
“他们已经制造出……”苏青萍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明白。
骨灰盒,是日军生化武器的一种载体。一旦打开,就能释放致命病菌。
“你们以为,这只是个开始?”那名亲卫队军官冷笑,将骨灰盒合上,“这只是冰山一角。”
陈远山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枪。
“走。”他低声对赵明德说,“我来拖住他们。”
“你疯了?”赵明德瞪眼。
“快走。”陈远山语气坚定,“相机里的照片,比我们更重要。”
赵明德咬牙,最终带着苏青萍和其他人迅速撤离。陈远山独自面对亲卫队,枪口对准那名军官。
“你到底是谁?”军官问。
“一个不会让你完成任务的人。”陈远山扣动扳机。
第一枪,击中军官的右肩。军官闷哼一声,骨灰盒脱手而出。陈远山扑上去,一脚将盒子踢入井口。
“你!”军官怒吼。
陈远山转身就跑,子弹从耳边擦过。他跳入井口,顺着水流快速下潜,推进器再次启动,载着他冲入黑暗。
身后,枪声渐远,只剩下水流的轰鸣。
水面泛起涟漪,一只乌鸦掠过夜空,发出低沉的叫声。
井口边,那名军官捂着伤口,望着黑漆漆的井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有意思。”他低声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转身离去,铁盒空空如也。
而井下,陈远山在黑暗中浮出水面,大口喘息。他摸了摸胸口,确认相机还在。
他缓缓闭上眼,又睁开,眼神比夜还冷。
“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