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谴元年的前一年,也就是今年,其下半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这半年的光景,对于斗罗大陆上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像是被投入了一口用苦难与变革熬煮的浓汤,无论身处何地,都无法逃脱那份足以改变命运的、滚烫的灼热。
星罗帝国,这座以星冠为徽、以铁血铸魂的古老国度,率先品尝到了这份苦涩。
八月的酷暑,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烙铁,沉甸甸地压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之上。
往日里奔腾不息的江河,如今都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垂死的老者,露出了干涸龟裂的河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痕,如同大地睁开的一双双显露绝望的、干涩的眼睛,无声地,向着那片被烈日炙烤得有些失真的、蔚蓝的天空,发出最是无力的控诉。
大星罗江由于过长,所以一般被分作两部分看待。
发源于明斗山脉,自西向东横贯帝国西境的上游部分被称为星江,那里主要是戴家的势力范围。
由北向南,纵贯中部、南部并在望明港入海的中下游部分被称作罗江,主要是许氏皇族的势力范围。
而星江和罗江的分界点,也是这条直角大江的拐点,正是星罗城。
西部的星江流域上游草甸带,那片本该是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的戴家世袭领地,如今早已不见了往日的生机。
浑浊的星江水,浅得几乎能看到河底那些被淤泥包裹的、形态各异的卵石,曾经往来穿梭的渔船,如今都如同被遗弃的巨兽骸骨般,歪歪斜斜地搁浅在岸边,船身上早已布满了岁月的斑驳与蜘蛛的罗网。
中南部的罗江流域,这片直属于许氏皇族管辖的、帝国最是富庶的鱼米之乡,此刻也同样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本该是稻浪翻滚、一望无际的金色田野,如今只剩下一片片枯黄的、如同被烈火燎过的败草。干渴的土地裂开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口子,仿佛在无声地吞噬着农夫们心中那最后一丝的、关于丰收的希望。
至于帝国东部,那片总是充满了骚动与不安的辉河流域,情况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往日里虽然也时常有小旱,却从未像今年这般,连绵数月,滴雨未降。
辉河的水位,早已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许多支流,更是早已彻底地干涸,只剩下那如同白色丝带般蜿含蜒的、由干涸的盐碱所构筑而成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河床。
一场席卷了整个帝国疆域的、史无前例的大旱,如同最是恶毒的诅咒,将这片古老的土地,拖入了无尽的深渊。
秋收时节,当那份早已注定的、颗粒无收的绝望,终于化为现实之时,一场更加恐怖的、名为“饥荒”的瘟疫,便如同无形的幽灵,开始在这片土地之上,悄然地蔓延。
星罗大殿。
新晋的总理王大臣,摄政王许家亮,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温润如玉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
他已经连续数日,未曾有过片刻的安宁。
那雪片般从帝国各地飞来的、充满了血与泪的灾情奏报,如同最沉重的铁锤,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地砸在他那颗早已因为国事而变得有些不堪重负的心头。
他自认,已经尽到了一个摄政王所能尽到的所有责任。
他不仅将中央朝廷那早已有些捉襟见肘的粮仓,尽数开启,将最后一粒粮食都分发了下去。更是毫不犹豫地,动用了那本该是作为帝国最后保障的国库现钱,动用了那属于皇室私产的内帑,甚至,还将自己那本就不多的私房钱,都尽数地,投入到了这场与天争命的豪赌之中。
他派出手下最是精明干练的官营商队,日夜兼程,前往尚还算得上是风调雨顺的天魂帝国与那充满了未知与机遇的日月帝国,不计代价地,套购着一切可以果腹的物资。
粮食,肉干,乃至那些平日里只有贵族才会享用的、由魂兽血肉制成的营养膏。
只要是钱能买到的东西,他都毫不吝惜。
所有由中央调配的物资,在其尚未脱离他掌控的范围之内,每一批的流向,每一车的分配,他都亲自过问,确保它们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往那些最是需要它们的、水深火热的灾区。
只是,他也同样清楚地知道,当这些承载着无数灾民希望的物资,一旦脱离了他的视线,抵达了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其最终的命运,便已然不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他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祈祷。
祈祷那些早已被朱家那腐朽的体系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地方官府,祈祷那些同样是脑满肠肥、视人命如草芥的贵族、田主与士绅们,他们的贪婪,能够稍稍地,收敛一些。
至少,不要太过分。
至少,要给那些早已在饥饿与绝望之中挣扎的灾民们,留下一条活路。
至少,不要再像十几年前那般,将一场本可以被控制的天灾,硬生生地,演变成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人祸。
然而,他的祈祷,终究还是太过天真了。
侵吞救济粮的事件,如同早已写好了剧本的戏剧般,在帝国的各个角落,接二连三地,上演了。
而其中,尤以那片本就充满了骚动与不安的辉河流域,最为严重。
那里的地方官府,早已在朱家数百年的经营之下,变成了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他们对于来自帝都的政令,向来是阳奉阴违,欺上瞒下。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大量的救济粮,被他们以各种名目,层层盘剥,最终流入了那些早已与他们利益捆绑的粮商与士绅的仓库之中,变成了他们用来哄抬物价、大发国难财的资本。
而那些真正嗷嗷待哺的灾民们,所能得到的,不过是些掺杂了沙土与石子的、连猪狗都不如的陈年烂谷罢了。
民怨,如同被压抑到了极限的火山,终于,在某个被饥饿与绝望彻底点燃的夜晚,轰然爆发!
许家亮在接到这个消息时,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温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杀意。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忍了。
他以雷霆万钧之势,亲自坐镇机要会,调动了十三皇卫下属的、最是精锐的“谛听”与“聆听者”,将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无声息地,撒向了那片早已烂到了根子里的辉河流域。
仅仅是半月的光景,辉河六省之中,便有足足四个省的巡抚与布政使,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朱家走狗,他们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罪证,便如同雪片般,被一一地,摆在了许家亮的案头。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许家亮不再有丝毫的犹豫,他以摄政王之尊,连下十道金牌令箭,直接绕过了所有繁文缛节的程序,将那早已是天怒人怨的辉河总督丘禾,当场革职,押解回都,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只是,他也同样清楚地知道,如今的帝国,早已不是他许氏一家独大。
朱家虽然倒了主心骨,但其盘根错节的势力依旧遍布朝野。
尽管他的第五魂技是可以被动触发的“无敌金身”,可他不能,也不敢,真的与那些早已被逼急了的疯狗,彻底地撕破脸皮。
于是,在展现了雷霆手段之后,他又恰到好处地,施以了怀柔。
他将那位刚刚才被他亲手送入天牢的、倒霉的辉河总督丘禾的门生故吏之一,一个同样有朱家背景、平日里却素来以“清廉”著称的年轻人,破格提拔,调入了帝都,给了一个虽然并无多少实权、却也同样是清贵无比的礼务司副司长的职位。
这一手漂亮的“胡萝卜加大棒”,打得是恰到好处,既敲山震虎,震慑了那些依旧在蠢蠢欲动的朱家余孽,又安抚了人心,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可以被“招安”的希望。
拿掉了辉河总督这个巨无霸般的存在之后,许家亮便再也没有动过要重新设立这个职位的念头。
他趁热打铁,将辉河六省的官场人事,都进行了一次大刀阔斧的、彻底的整顿。
虽然无法将朱家的势力连根拔起,但至少,在行省一把手这个层面,他绝不容许,再出现任何一个敢于公然与朝廷对抗的朱家走狗。
然而,即便他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辉河流域那早已糜烂的局势,却依旧没有得到根本性的好转。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那些被新提拔上来的、看似是忠于皇室的官员们,在面对那些早已在地方上盘根错节了数百年的、属于朱家的乡绅与田主势力时,要么是力不从心,要么,干脆便是同流合污。
他们对于来自帝都的政令,依旧是或明或暗地抵制着。
要么,是阳奉阴违,拖延不办;要么,便是“百分之二百”地去执行,将那些本是用来安抚民心的善政,硬生生地,变成了一道道催命的符咒。
最终,那早已在饥饿与绝望之中挣扎了数月的辉河灾民们,心中那最后一丝的希望,也彻底地,破灭了。
他们终于明白,无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那些看上去道貌岸然的“青天大老爷”,都救不了他们。
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辉河流域,这片充满了传奇与反抗精神的土地,从来就不缺乏由魂师领导的、充满了血与火的农民义军。
只是,这些起义的团队,鲜少有能够落得一个好下场的。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会在他们的领袖,战死,或是接受了那充满了虚伪与诱惑的“招安”之后,便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般,迅速地,烟消云散。
而他们用鲜血与生命所换来的、那些充满了卑微与期盼的诉求,也同样,鲜少能够被那些高高在上的统制者们,真正地满足。
上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成功的起义,还要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那一次,因为有一位年仅十六岁,修为却已然达到了五环魂王境界的、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天才少年魂师的领导,整个起义的团队,在辉河流域势如破竹,纵横七八年之久。
后期,他们甚至逼得当时的许氏皇族,不得不打破了那流传了数千年的、封号斗罗不得干涉凡俗战争的铁律,派出了供奉殿中最是强大的几位封号斗罗,前来镇压。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位被派来镇压的封号斗罗,在亲眼见证了辉河流域那民不聊生的惨状,以及那些官逼民反的真相之后,非但没有出手,反而以“魂师的荣誉”为名,拒绝以强欺弱,甚至还反过来,用自己的性命,去劝谏当时的朝廷。
最终,那位刚愎自用的皇帝,不得不在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与供奉殿那强大的压力之下,下了罪己诏,提前退位。
新皇登基之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整个辉河六省的官场,连根拔起,一扫而空。
然后,又亲自下旨,将那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起义领袖,请到了星罗城,委以重任。同时,将那支早已是身经百战的起义军,尽数诏安,编入了帝国的正规军。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动乱,才总算是,被彻底地,平息了下去。
只是,辉河六省那充满了反抗与斗争的血脉,却从未因此而停歇。
最近的一次,便是十几年前,那场同样是席卷了整个南疆与辉河流域的“暴砂起义”。
而现在,历史,似乎又将要,以一种更加惨烈,也更加充满了讽刺意味的方式,再次重演。
今年十月。
当第一片象征着萧瑟与死亡的枯黄落叶,从那早已干涸的枝头,无力地飘落之时,辉河六省之中,地处腹心,民风也最为彪悍的玉澜省,率先揭竿而起!
紧接着,与之相邻的丰原省,也同样是群起响应!
两省的义军,很快便合兵一处,如同两股势不可挡的洪流,以一种近乎于“摧枯拉朽”的姿态,在短短半月之内,便席卷了十几个府县!
他们所到之处,开仓放粮,诛杀贪官污吏,将那些属于朱家走狗的土豪劣绅,尽数吊死在了自家门前的歪脖子树上!
一时间,整个辉河流域,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为了巩固中央对辉河六省那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脆弱的表面掌控,也为了不让这场动乱,再次演变成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风暴。
摄政王许家亮,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与愤怒之后,当机立断,下达了最是铁血,也最是无情的命令。
他将那支勉强还算认同皇室的、装备精良、早已是摩拳擦掌,渴望着用一场真正的胜利来证明自己价值的“新编第一军团”,如同最是锋利的屠刀般,毫不犹豫地,派往了那片早已乱成一锅粥的辉河流域!
一场充满了血与火的、残酷的镇压,就此拉开了帷幕。
新军的战力,远非那些由饥饿的灾民与落魄的魂师所临时拼凑而成的“义军”可比。
他们拥有着由日月帝国最新提供的、足以撕裂任何魂宗以下护体魂力的二级魂导步枪;他们拥有着由帝国最顶尖的军官所制定的、充满了效率与杀戮的现代战术;他们更拥有着那份早已被压抑了太久、渴望着用敌人的鲜血来换取功勋与荣耀的、昂扬的斗志。
仅仅是一个月的交锋,那支本是势如破竹的“两省义军”,便在新军那如同钢铁洪流般的、不计代价的猛攻之下,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十二月中旬,当第一场象征着凛冬降临的冰冷冬雪,从那铅灰色的天幕之上,缓缓飘落之时,义军的主力,终于在玉澜省与丰原省交界处的一片广袤平原之上,被新军彻底击溃。
那场充满了血与火的平原会战,其惨烈程度,足以让任何一个亲眼见证的人,都永生难忘。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那洁白的、象征着纯净与安详的冬雪,在落下的瞬间,便被那尚未干涸的、温热的鲜血,染成了触目惊心的、充满了死亡与悲哀的暗红色。
义军的领袖,那位同样是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据说拥有着变异“原音琴龙”武魂的六环魂帝,在力战了三天三夜,亲手斩杀了新军三名魂宗级别的将领之后,终究还是因为魂力耗尽,以及身上那难以计数的致命伤口,力竭而亡。
他死的时候,依旧保持着冲锋的姿态,那双早已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眸之中,充满了对这个不公世界的、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随着领袖的阵亡,这场轰轰烈烈的起义,也终于,落下了它那充满了悲壮与讽刺意味的、血腥的帷幕。
新军,进入了最后的、也是最是残酷的搜剿阶段。
而整个辉河流域,也在经历了这场足以让其元气大伤的巨大动乱之后,再次,恢复了那份充满了死寂与麻木的、虚假的“和平”。
……
就在星罗帝国,被这场由天灾与人祸共同交织而成的巨大风暴,搅得是天翻地覆,民不聊生之际。
与之相邻的、那个充满了勃勃生机与无限可能的庞大帝国,日月,却以一种近乎于“逆天”的姿态,驶入了发展的快车道。
明都,那座象征着帝国魂导科技最高成就的钢铁心脏,此刻正沐浴在午后最是炽烈的阳光之下,那由无数高耸入云的金属建筑与纵横交错的魂导轨道所构筑而成的、充满了未来感的城市天际线,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充满了力量与自信的璀璨光芒。
明德堂,后院。
那座平日里只属于堂主镜红尘一人的、静谧的避暑花园之内,一场足以改变整个帝国,乃至整个大陆未来走向的秘密会议,正在悄然进行着。
监国太子徐天然,依旧是那副病怏怏的、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倒的孱弱模样。他斜倚在柔软的躺椅之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由不知名材质打造而成的、造型颇为奇特的、如同魔方般的金属造物,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阴鸷的眼眸之中,却闪烁着一种与他那虚弱外表截然不符的、富有智慧与野心的精光。
在他的对面,那个自称来自“星际和平公司”的、充满了神秘与自信的金发男子,史密斯专员,正滔滔不绝地,为在场的几位帝国最高决策者,描绘着一幅充满了诱惑与机遇的、宏伟的未来蓝图。
“……所以,综上所述,我个人以为,贵国目前所走的、这条以‘魂导科技’为核心的发展道路,虽然在方向上,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其最底层的能源逻辑,却存在着一个致命的缺陷。”
史密斯的声音温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半空之中,比划出了一个充满了对比意味的手势。
“魂力,这种源于生命本源的能量,虽然精纯,虽然强大,但其最大的弊端,便在于它的‘不可再生’与‘不可普及’。一个魂师的魂力,终究是有限的。而能够觉醒武魂,拥有魂力的人,在这颗星球之上,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将整个文明的未来,都寄托在这样一种充满了不确定性与局限性的‘特殊能源’之上,这无异于将一座宏伟的大厦,建立在一片充满了流沙的、脆弱的地基之上。”
“而我们星际和平公司,在开拓了无数个文明世界之后,早已总结出了一套更加普适,也更加高效的通用能源发展体系。”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善意”与“诱惑力”的笑容。
“那就是——电力,以及,石油与天然气。当然,更高等的能源你们现在还无法利用。油、电、气只是当下最适合你们发展状况的。”
“这三种能源,或许在能量的‘精纯度’上,无法与魂力相提并论。但它们最大的优势,便在于它们的‘可再生’、‘可普及’,以及……‘可量产’!”
“只要拥有足够的技术与资源,你们便可以建造出无数座足以照亮整个大陆的发电厂,可以从那深埋于地底之下的古老岩层之中,开采出足以驱动亿万台机器的、源源不断的石油与天然气!”
“到那时,魂导科技,依旧可以作为贵国最是尖端的、用来进行军事威慑与星际探索的‘王牌’而存在。但其最底层的、关乎到整个文明民生的能源体系,却可以被更加稳定、也更加廉价的通用能源所取代。”
“如此一来,贵国便可以从那充满了局限性的、对魂师的依赖之中,彻底地解放出来。让那些原本只能被少数天才所掌握的、强大的力量,以一种更加‘亲民’的方式,普及到每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之中。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明的进步。”
当史密斯的这番充满了颠覆性与诱惑力的“发展计划书”,缓缓地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之时,整个避暑花园,早已是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心思深沉的监国太子徐天然,还是早已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的明德堂堂主镜红尘,亦或是那几位同样是站在帝国权力之巅的军方大佬。
所有的人,都被史密斯所描绘的那个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宏伟的未来蓝图,惊得是目瞪口呆,心神激荡!
他们并非没有想过,要寻找一种可以取代魂力的、更加普适的能源。
事实上,在明德堂最深处的、保密等级最高的实验室之中,早已有一些充满了奇思妙想的“疯子”,在进行着类似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研究。
只是,他们所能得到的资源与权限,实在是太过有限。
他们的那些在主流魂导师看来充满了“离经叛道”意味的理论,也同样,从未得到过帝国高层的真正重视。
可现在,当同样的话,从一个自称来自“天外”的、充满了神秘与自信的“星际商人”口中说出之时,其所代表的分量与意义,便已然截然不同。
那不仅仅是一个充满了幻想的理论,更是一条被无数个“先进文明”所验证过的、通往更加光明未来的、正确的道路!
日月帝国,这个充满了勃勃生机与无限可能的庞大帝国,在经历了短暂的、充满了震惊与思索的沉默之后,便以一种令任何一个旧时代的统制者都为之咋舌的、充满了效率与决断的姿态,迅速地,做出了反应。
短短半月之内,二十余座由帝国最顶尖的魂导师亲自督建的、采用了史密斯所提供的“先进图纸”的巨型火力发电厂,便如同雨后的春笋般,在帝国腹心之地的各个角落,拔地而起!
十余处储量巨大的、足以让任何一个旧时代的君王都为之疯狂的深层油田,以及数个同样是储量惊人的天然气田,也在那些同样是由史密斯所提供的、充满了“黑科技”意味的先进勘探技术的帮助下,被一一地,从那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岩层之中,唤醒!
无数家原本生产着民用魂导车的工厂,在一夜之间,便被迅速地改造为了更加高效、也更加“亲民”的汽车厂。
无数条原本生产着各种“奢侈”的魂导科技产品的生产线,也同样,以一种近乎于“不计成本”的方式,被迅速地转型为了更加实用、也更加廉价的电动科技产品生产线。
这个在三大帝国眼中,充满了侵略性与危险的庞大帝国,这个在无数旧时代的贵族眼中,充满了“离经叛道”与“数典忘祖”意味的钢铁巨兽。
它掉头的速度,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更加的容易,也更加的不讲道理。
这一切,几乎都可以肯定,要归功于那位自称“史密斯专员”的神秘外来者,以及他所带来的那份足以颠覆整个世界认知的发展计划书。
只是,没有人知道,在这份看似充满了“善意”与“机遇”的合作背后,那位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星际商人,以及他所代表的那个庞大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商业帝国,究竟……又在盘算着什么。
……
就在整个大陆,都被这两场截然不同的、一场充满了死亡与悲伤,另一场则充满了希望与变革的风暴,搅得是天翻地覆,人心惶惶之际。
两个同样是充满了谜团的、早已脱离了凡俗世界束缚的“异类”,却如同两个最高明的棋手,静静地,潜伏在这盘早已混乱不堪的棋局的阴影之中,用他们那独特的方式,进行着一场同样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无声的博弈。
霍雨浩,或者说,如今自称为“古阳”的少年,与那个同样是不入凡世的红眸少女,于红,已经在这日月帝国腹心的邪魔森林东边的旷野,游荡了近半月的光景。
他们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随心所欲地,跟随着自己的直觉,在这片广袤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土地之上,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寻找着那些可能存在的、早已被主流魂师界所遗忘的圣灵教的秘密据点与基地。
于红,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充满了杀戮与毁灭的复仇,来宣泄她心中那份早已积压了太久的、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滔天恨意。
而霍雨浩,则需要通过一场场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战斗,来熟悉,来掌控,他体内那份同样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全新的力量。
他们的合作,充满了默契,也同样充满了效率。
霍雨浩,凭借着那早已今非昔比的、浩瀚如海的精神力,如同最是精密的雷达,将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一切,都纳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任何一丝充满了邪恶与不祥气息的魂力波动,都无法逃过他那堪比神明般俯瞰一切的“眼睛”。
而于红,则如同最是锋利的、充满了毁灭意志的屠刀。
她那早已恢复了七七八八的、源于雷之大权的恐怖力量,对于那些修为大多是在魂圣以下的普通邪魂师而言,无异于一场无法被抵挡的、充满了末日气息的天灾。
短短三四个月之内,他们便联手,捣毁了七个隐藏在深山老林与荒芜戈壁之中的、圣灵教的秘密据点。
死在他们手中的、修为至少在封号斗罗之上的邪魂师,便已然超过了二十余名!
按理说,以他们这般近乎于“犁庭扫穴”般的、充满了效率与杀戮的清剿速度,整个圣灵教的中坚力量,几乎都已然要被他们屠戮殆尽了才对。
可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从始至终,无论是那个修为已达九十九级的极限斗罗叶夕水,还是那个同样是深不可测的龙逍遥,亦或是那个在于红心中留下了巨大阴影的、疑似也是律者的紫衣少女。
这些圣灵教真正的顶尖强者,竟然没有一个,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们就像是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再无踪迹。
难不成,他们在那日的邪魔森林之战中,真的被于红打得那么惨,以至于伤重不治,早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霍雨浩不信。
于红更不信。
对于极限斗罗级别的强者而言,只要不是被当场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便总有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秘法,能够让他们在绝境之中,寻得一线生机。
没有亲眼看着他们的尸体,化为飞灰。就绝不能,妄言他们,已经死亡。
所以,两人即便是在这辞旧迎的年关,也依旧没有丝毫的停歇。
他们如同两个不知疲倦的猎手,奔波在那片同样是充满了不祥与危险气息的、位于日月帝国腹心之地的邪魔森林之中,搜剿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圣灵教的秘密据点与基地。
他们都有一种预感。
那两个老东西,以及那个神秘的紫衣少女,他们一定还活着。
而且,他们一定就在这片广袤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森林的某个角落,默默地,舔舐着伤口,等待着一个可以给予他们这些“不速之客”,最是致命一击的、完美的机会。
只是,他们想不明白。
以那两个老东西的骄傲,以及圣灵教那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他们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了数百年的基业,被他们这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辈”,如此轻易地,便摧毁殆尽?
他们为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这其中,必然隐藏着某些他们尚未知晓的、更加深沉的图谋。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将这份久久未能开释的疑惑,暂时地,压在心底。
然后,继续着他们那狂野的、针对圣灵教与一切邪魂师的“犁庭扫穴”。
……
天谴元年,一月一日。
当新年的第一缕曦光,穿透那充满了不祥与瘴气的、邪魔森林的浓密枝叶,为这片早已被罪恶与鲜血浸透的土地,带来一丝微弱的、充满了希望的光明之时,霍雨浩与于红,终于暂时地,停下了他们那早已持续了近数月之久的、充满了杀戮与奔波的脚步。
他们在林间一处相对开阔的、背风的空地之上,寻到了一汪清澈见底的山泉。
然后,便如同两个最是普通的、同样是热爱着美食的旅人般,升起了一堆温暖的、噼啪作响的篝火,将两条刚刚才从山泉之中捕获的、尚在活蹦乱跳的肥美山鱼,架在了那橘红色的火焰之上。
“滋啦——”
清脆悦耳的声响,伴随着一股浓郁的、混合了鱼肉焦香与不知名香料芬芳的诱人气息,在这片充满了辞旧迎新意味的、宁静的林间空地之中,悄然地,弥漫开来。
两人并肩坐在篝火旁,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在火焰的炙烤下,渐渐变得金黄油亮、香气四溢的烤鱼,眼神之中,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恍惚。
良久之后,还是于红,率先打破了这片宁静与祥和的沉默。
“你说,”她的声音,在噼啪作响的篝火声中,显得有几分飘忽,“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将那些该死的邪魂师,都杀干净?”
霍雨浩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伸出一根树枝,拨了拨篝火,让那橘红色的火焰烧得更旺了一些。
那跳动的火光,将他那张英俊的、棱角分明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那双深邃的暗蓝色眼眸之中,倒映着火焰,以及那份早已深埋心底的、充满了未知与迷茫的未来。
“或许,永远也杀不干净吧。”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与他年龄截然不符的、看透世事般的沧桑,“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不公,还存在着压迫,那么,邪恶的种子,便永远也不会断绝。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尽我们所能,将那些已经长歪了的剧毒果实,一一地摘除罢了。”
于红闻言,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充满了谜团的少年,看着他那双仿佛蕴藏着无尽深渊的、深邃的暗蓝色眼眸,那颗早已因为连日的同行而变得有些悸动的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再次狂跳起来。
“那……那等我们,将圣灵教的那些杂碎,都清理干净之后呢?”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充满了期盼的颤抖,“我们……我们又该去哪儿?”
霍雨浩缓缓地转过头,那双深邃的暗蓝色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她,那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是那般的平静,不带丝毫的情感波动,“或许,我会继续在这片大陆之上,四处流浪吧。去看看那些我从未见过的风景,去认识一些我从未接触过的人。直到我找到那个,足以让我停下脚步的答案。”
他的话,说得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如此的充满了疏离感。
却如同最是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痛着于红的心。
她知道,他的世界,很大,大到足以容纳下整个星辰大海。
而她,不过是他这漫长的、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的旅途之中,一个偶然相遇的、注定要被遗忘的过客罢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失落、不甘、以及一丝强烈的、名为“嫉妒”的酸楚,如同毒藤瞬间便缠绕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窒息与刺痛。
她想说些什么,想将那份早已深埋心底的、不该有的情愫,宣之于口。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她怕。
她怕一旦自己真的将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彻底地捅破。
那么,等待她的,将不会是她所期盼的、充满了温暖与希望的拥抱。
而只会是,他那冰冷的、不带丝毫温度的漠然,以及那份早已注定了的、充满了苦涩与遗憾的别离。
她只能将那份足以将她淹没的痛苦与不甘,都深埋心底。
然后,换上一副充满了“自信”与“骄傲”的、属于雷之律者的笑容。
“切,谁稀罕跟你一起流浪啊。”她撇了撇嘴,用一种近乎于“满不在乎”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等解决了圣灵教的那些杂碎,我便要去那传说中的极北之地看一看了。听说那里的冰雪,终年不化,风景,可是比这尘嚣的内陆要干净多了。”
霍雨浩看着她那副充满了“向往”的模样,那张总是如同冰山般冷漠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温和的笑容。
“嗯,”他点了点头,“那里的风景,确实不错。”
两人之间的话题,就此结束。
他们不再有任何的交谈,只是静静地,分享着那两条充满了“家”的味道的烤鱼,以及这份难得的、充满了辞旧迎新意味的宁静。
至于这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的、新的一年,为何会被后世的历史学家们,称之为“天谴元年”。
便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