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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谴元年七月十六日,落日森林。

粘稠的血腥气混杂着魂兽死前的腥臊,在潮热的林间蒸腾,凝成一层无形的、令人作呕的薄膜,紧紧贴在司马乔伦和司马蓓玉兄妹二人的皮肤上。

魂力在经脉中最后一次奔涌,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刷着脆弱的河床,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那枚通体漆黑、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恶意的万年魂环,终于在司马乔伦的眉心处隐没,化作第四道不祥的印记。

他脱力地跪倒在地,汗水浸透了那身早已被划得破烂不堪的囚服,与伤口渗出的血液混在一起,在身下汇成一滩小小的、暗红色的泥沼。他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肺里扯出一把带血的钩子。可他的眼神,却在极致的疲惫之中,透出一丝微弱的、近乎于妄想的希冀。

结束了。

这长达一年的、如同牲畜般被圈养、被催谷、被强行塞入一枚又一枚远超身体极限的魂环的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身旁,他的妹妹司马蓓玉也完成了对她第四魂环的吸收。

那同样是一枚万年级别的魂环,来自一头被提前打得奄奄一息的【幽影魔豹】。

少女那张本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此刻苍白得如同浸过水的宣纸,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

她同样虚弱地瘫软在地,可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怯懦的眼眸,在看到兄长投来的目光时,也同样,努力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他们活下来了。

他们承受住了那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魂师都爆体而亡的恐怖能量,他们完成了那些“大人”们交予的所有任务。

他们,应该可以回家了吧?

可以回到那个虽然充满了主仆之别,却也同样拥有着他们童年所有温暖回忆的子爵府,回到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被他们视若兄长的少爷身边了吧?

希望,是这片绝望泥沼中唯一能开出的、脆弱的花。

然而,这朵花,甚至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便被一只冰冷的、不带丝毫温度的铁靴,狠狠地,碾得粉碎。

两名身着黑色制式铠甲、脸上戴着没有任何花纹的金属面具的狱卒,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石像,从那充满了死亡与腐朽气息的林间阴影中走出。

他们甚至没有看那两具尚在冒着热气的魂兽尸体一眼,只是用一种看待两件货物的、纯粹的漠然目光,扫过地上那两个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少年少女。

“起来。”

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情感波动。

司马乔伦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他那早已被掏空了的身体,却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最终,还是那两名狱卒,一左一右地,将他和妹妹如同拖拽两条死狗般,从那片充满了血腥与泥泞的土地之上,架了起来。

他们被带离了这片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森林,却并非是走向那条通往天斗城的、充满了希望的归途。

他们被押上了一辆通体由黑铁打造的、没有任何窗户的囚车。

车轮碾过崎岖的山路,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如同地狱的丧钟,在这死寂的夜空之中,久久地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足以将人骨头都颠散架的剧烈晃动终于停下之时,车门被缓缓地拉开。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了铁锈、霉菌与陈旧血腥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并非是他们所熟悉的那座“矫正监狱”。

这里更加的阴暗,更加的潮湿,墙壁由一种泛着暗沉光泽的、不知名的黑色岩石垒砌而成,墙壁之上,甚至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暗褐色的、如同某种巨大生物抓痕般的恐怖印记。

他们被押解着,穿过一条悠长的、由湿滑青苔与冰冷石阶所构筑的螺旋阶梯,一路向下,仿佛要一直走到这片大地的最深处,那个被所有生灵所遗忘的、充满了绝望的深渊。

最终,在一扇由厚重的、同样是由不知名合金打造而成的巨大门扉前,停下了脚步。

狱卒推开门,将他们如同丢弃两件垃圾般,狠狠地,扔了进去。

“哐当——!”

沉重的铁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关上,门锁落下的“咔哒”声,彻底地,隔绝了他们与外界所有的联系,也彻底地,碾碎了他们心中那最后一丝的、关于“回家”的幻想。

这里,是一间处刑室。

司马乔伦甚至无需去看,便已然能从那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充满了怨毒与不甘的死亡气息之中,判断出这间屋子的用途。

屋子的中央,是一个由同样材质的黑色岩石所构筑而成的、直径约莫十米左右的圆形石台。

石台之上,刻画着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微弱血色光芒的诡异符文,构成了一个充满了不祥与邪恶气息的、他从未见过的法阵。

石台的四周,是四根由巨大铁木打造而成的、早已被鲜血浸透得呈现出暗红色的刑柱。

刑柱之上,还残留着早已被岁月腐蚀得不成样子的、断裂的铁链,以及那早已干涸的、如同某种抽象艺术般的、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血色印记。

司马乔伦将早已吓得浑身发抖的妹妹紧紧地护在身后,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温和的眼眸之中,第一次,燃起了冰冷的、如同野兽般的警惕与绝望。

他知道,他们,恐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吱呀——”

就在兄妹二人被这压抑氛围折磨得几欲崩溃之际,那扇沉重的铁门,再次被缓缓地推开了。

四道身影,一前三后,缓步地,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那个他们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监狱长。

在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个身着华美黑色长袍、身形挺拔、面容之上却带着一种仿佛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的、高高在上的傲慢的中年男子。

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一股足以让任何魂宗都为之胆寒的、属于八环魂斗罗的恐怖威压,便如同实质般,将整个处刑室都笼罩在内。

而在那魂斗罗的身旁,则并肩站着两个同样是身着华服、脸上带着几分属于年轻人的、不加掩饰的兴奋与贪婪的贵族青年。

当司马乔伦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贵族青年的脸上时,他那颗早已被绝望所填满的心,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充满了回忆。

那曾是他,在这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之中,唯一能够抓住的、最后一缕温暖与希望。

“少……少爷?”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而变得嘶哑。

那被他称作“少爷”的青年,闻言,只是平静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波澜,更没有半分属于昔日“兄长”的温情与不忍。

只有一种更加纯粹、也更加冰冷的、仿佛在看两件早已被贴上了价签的、等待着被屠宰的货物的贪婪。

“不错。”那名陌生的魂斗罗,缓缓地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属于上位者的冷酷,“根基扎实,魂力精纯,虽然被邪气侵染,却并未伤及本源。最难得的是,他们兄妹二人的武魂,‘岩铁之躯’与‘柔骨之锁’,属性相生,彼此之间,还有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脉相连般的共鸣。若是将他们二人一同炼化,其所能爆出的魂环,其年限,恐怕还能再往上,提上那么一两成。”

他这番话,说得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如此的理所当然。

仿佛他口中所说的,并非是两条鲜活的、拥有着独立意志的生命,而只是两块可以被随意估价的、充满了利用价值的原材料。

“大人谬赞了。”监狱长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温和笑意的“慈爱”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谄媚与谦卑的笑容,“这,还不是多亏了史莱克学院那边,所提供的理论支持?若非他们首次发现了‘邪魂师死后可爆出八倍年限魂环’,我们又岂能有今日这般,足以改变整个大陆魂师界格局的、辉煌的成就?”

史莱克?八倍年限魂环?

一个个充满了颠覆性与荒诞感的词汇,如同最是沉重的铁锤,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地砸在司马乔伦那早已是一片空白的脑海之中!

他终于,彻底地,明白了。

什么“御用邪魂师”,什么“帝国的暗刃”,那不过是一场充满了虚伪与欺骗的、美丽的谎言罢了。

他们,从始至终,都不过是被圈养的、随时可以被宰杀的“魂环猪”!

而那个曾经被他视若兄长,被他当成是这无尽黑暗之中唯一救赎的少爷,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并非是为了救他们。

他只是,来“收货”的。

来亲眼见证,他们这两个由他亲手挑选、亲手送入这人间地狱的“玩伴”,是如何被活活地炼化,最终,变成他和另一个同样是充满了贪婪与兴奋的贵族青年,那即将要附加的、血腥与罪恶的第五魂环!

司马乔伦没有愤怒,也没有咆哮。

他只是静静地,将那早已是泣不成声、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的妹妹,更加紧地,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温和的眼眸之中,所有的光彩,都在这一瞬间,尽数褪去。

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彻骨的冰冷与死寂。

那是对人性,最是彻底的绝望。

哀,莫大于心死。

就在这份极致的、纯粹的“哀”的情绪,如同无形的涟漪,从他那早已破碎的心湖之中,扩散开来的瞬间,一股更加深沉、也更加纯粹的、仿佛来自于宇宙本源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与他,以及他怀中那个同样是陷入了无边绝望的妹妹,产生了共鸣。

那并非是魂力,更非是任何他们所熟知的、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也更加不凡的权柄!

潜藏在位面本源最深处的星核,感受到了这份足以让任何神明都为之动容的、纯粹的绝望。

它,苏醒了。

司马乔伦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山岳狠狠地压在了身上。

紧接着,一股冰冷的、充满了厚重与坚实气息的奇异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从他脚下那片冰冷的黑色岩石地面之中,疯狂地,钻入他的体内!

他的身体,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近乎于“重塑”般的剧变!

那本是充满了力量感的、属于少年人的古铜色肌肤,在这一瞬间,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被一层更加坚硬、也更加充满了金属质感的、如同黑曜石般深邃的角质层所覆盖!

那身早已破烂不堪的囚服,寸寸碎裂,化为漫天飞舞的布片,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由不知名黑色岩石与金色纹路所构筑而成的、充满了力量与威严的厚重铠甲!

他的头发,不再是普通的黑色,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加深邃、也更加纯粹的、如同被岩浆浸染过的暗红色,发梢处,还闪烁着细密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金色光点!

而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温和的眼眸,也同样,被一种更加霸道、也更加充满了“掌控”意味的、如同融化黄金般的璀璨金色所彻底取代!

【岩之律者】,司马乔伦,于此刻,觉醒!

而在他怀中,那个同样是被无边绝望所淹没的少女,司马蓓玉,也同样,在进行着一场充满了“约束”与“新生”的、寂静的蜕变!

一股同样是冰冷的、却又充满了“秩序”与“法则”气息的奇异能量,从那四根充满了血腥与束缚的刑柱之上,疯狂地,涌入她的体内!

她那身同样是破烂不堪的囚服,化为点点银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她的身体,取而代之的,是一袭式样奇特的、由纯净的白色与深邃的紫色所共同构筑而成的、充满了禁锢与神秘美感的华美长裙!

她那头本是柔顺的黑色长发,在这一瞬间,竟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迅速地生长、变色,最终化为了一头如同月光般皎洁的、充满了冰冷与疏离气息的银色长发!

那发梢处,还自然地,凝结成了数条闪烁着微弱紫色光芒的、如同锁链般的奇异晶簇!

而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怯懦的眼眸,也同样,被一种更加深邃、也更加充满了“掌控”意味的、如同紫水晶般璀璨的紫色所彻底取代!

【约束之律者】,司马蓓玉,于此刻,觉醒!

他们的觉醒,是如此的寂静,如此的平和。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也没有毁天灭地的法则轰鸣。

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连时间与空间本身都被彻底冻结的、属于终结的平静。

“这……这是……”

那名不可一世的八环魂斗罗,看着眼前这颠覆性与不可思议的一幕,那张总是充满了傲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难以掩饰的骇然!

他想逃,可他的双腿,却如同被钉在了原地般,根本不听使唤!

那两个同样是充满了贪婪与兴奋的贵族青年,更是早已被这如同神魔降世般的恐怖景象,吓得是魂飞魄散,瘫软在地,裤裆之中,传来一阵骚臭的热流!

司马乔伦没有理会他们的丑态。

他只是平静地,松开了怀中那个同样是完成了蜕变的妹妹。

然后,缓缓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那一步,是如此的轻,如此的写意。

他只是平静地,走过。

然而,就在他的脚步,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却又沉重得足以将法则本身都彻底碾碎的、属于【岩之大权】的恐怖力量,以他为中心,骤然爆发!

那名不可一世的八环魂斗罗,那个充满了虚伪与慈爱的监狱长,以及那两个早已是被吓破了胆的贵族青年,他们的身体,毫无征兆地,猛地一僵!

紧接着,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层厚重与坚实的、如同黑曜石般深邃的岩石角质,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们的脚底,疯狂地,向上蔓延!

他们的表情,凝固在了最后一刻的贪婪、错愕与无边的恐惧之中。

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注入了岩浆的模具,迅速地,被一层层厚重的、闪烁着微弱金色光芒的岩石所彻底包裹!

最终,化为了四座栩栩如生的、充满了荒诞与讽刺意味的“石雕胚胎”,陷入了永恒的、充满了黑暗与绝望的沉寂!

兄妹二人轻易地,离开了那座囚笼。

那坚不可摧的、由不知名合金打造而成的巨大门扉,在司马乔伦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一触之下,便如同被风化了万年的朽木般,无声地,化为了漫天飞舞的齑粉。

他们走在那条充满了死亡与腐朽气息的、悠长的螺旋阶梯之上。他们的脚步很轻,很稳,不带丝毫的烟火气。

他们的身后,没有留下任何的脚印,只有那在他们那不属于凡俗的气息压制之下,寸寸龟裂、崩塌的、充满了绝望与哀嚎的石壁。

就在他们即将要踏出那座充满了罪恶与绝望的、不见天日的地下囚笼,重新回到那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的凡俗世界之时,远在数百里之外,天斗城。

霍雨浩那双早已因为连日的奔波与探查而显得有些疲惫的、深邃的暗蓝色眼眸猛地睁开。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刚才,就在那遥远的、充满了不祥与诡异气息的旧监狱的方向,有两股熟悉又陌生气息的、属于“律者”的恐怖力量,如同两颗划破暗夜的逆行彗星般,一闪而逝!

那波动,虽然微弱,虽然转瞬即逝,但其本质,其位格,与于红那雷之大权、以及他自身体内的炎之大权同出一源!

他不再有丝毫的犹豫,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空气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那充满了喧嚣与嘈杂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的旅店房间。

当他再次循着那丝微弱的、充满了不祥与绝望气息的能量残响,潜入那座早已是人去楼空、充满了死寂气息的旧监狱之时,他终于在那座监狱的最深处,那个充满了死亡与腐朽气息的、巨大的地下处刑室之中,找到了他所要寻找的答案。

四座栩栩如生的“石雕胚胎”,静静地伫立在那片早已被崩坏的法则所彻底侵蚀的废墟之中。

他们的脸上,还保留着临死前那贪婪、错愕与无边恐惧的、扭曲的表情。

而在那四座“石雕”的周围,还残留着两股虽然微弱、却依旧深入骨髓的“哀”的能量痕迹。

那份哀,是如此的深沉,如此的纯粹,以至于连霍雨浩那颗早已被无数次生死考验淬炼得如同万载玄冰般坚韧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他知道,又有两个可悲的灵魂被逼上了那条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不归之路。

两名全新的律者,已然诞生。

而这个早已是风雨飘摇的世界,也同样在这两颗危险的“定时炸弹”的加入之下,被彻底地,推向了一个更加混乱、也更加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全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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