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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摆手。

“该说才疏学浅的是我,居然这样浅薄的解读,这么多年的书真是白读了。”

了然和尚合十欠身,没有再开口。

短短几句,二人话语交锋暗藏机锋。

陈安身为进士,哪会真不懂句意?不过借此试探罢了。

了然洞察其心,未入圈套,反以说教回应。

一番交锋下来,两人都没讨到什么便宜。

此时,大雄宝殿外围满了人群,既有僧侣,也有香客。

陈安带来的差役持刀警戒,未有其他动作。

“无论佛门慈悲、道门救世,还是儒家仁义,皆以‘仁’为本。”

“可惜天下多有道貌岸然之辈,满嘴仁义,实则男盗女娼。”

陈安看向了然。

“大师以为呢?”

了然知道他意有所指,硬着头皮道。

“阿弥陀佛,县令所言极是,世间的确有很多这样的人。”

他瞥了陈安一眼,又道。

“但也有县令这般勤政爱民的好官,百姓才有盼头,县令以为呢?”

陈安摆了摆手,失笑道。

“我哪算什么好官,连眼前不平之事都解决不了。”

此话一出,了然心中一紧。

他悄悄打量着陈安,不知道什么意思

陈安也不再绕弯,直言道:

“听说贵寺有几尊肉身佛,香火旺盛,我虽不信佛,却对得道高僧坐化不腐之事心存敬意,今天特来见识。”

“本来是想等了心主持来带我祭拜的,看来他事务繁忙,一时间是来不了了。”

了然心中凛然。

果然是为了肉身佛来的!

虽然寺庙不归江宁县管辖,但陈安行事从不循规蹈矩。

如果拒绝,怕是更容易引起怀疑。

于是他欠身笑道。

“县令屈尊莅临,敝寺岂敢相拒?了心师兄确有俗务,由老僧领县令去偏殿祭拜吧。”

陈安点头。

众人出了大雄宝殿,向后殿偏殿走去。

如果有人留意,会发现江宁县差役数量已减少了几个。

了尘和尚气喘吁吁跑到老和尚面前,慌张道。

“了心师兄,大事不好了!陈阎王带了一群捕快杀进寺里了!”

这位六十多岁,看似普通的老和尚,正是弘觉寺主持了心大师。

他身着粗布僧衣,浑身污垢,手持砖刀,正带着十几个小沙弥砌砖。

听到了尘和尚的呼喊,他微微皱眉,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其他小沙弥也纷纷停下手头活计望过来。

了心大师声音沙哑道。

“老衲虽年老,耳朵还不聋,他要来就来,你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了尘急忙道。

“那陈阎王凶名在外,此次又带这么多人来,定是来者不善!师兄该早做准备才是!”

“哼,我弘觉寺乃佛门清净地,未曾行伤天害理之事,他区区县令还敢在此撒野?”

了心和尚声音不大,却自有威严。

了尘跺脚急道。

“陈安岂是守规矩之人?师兄还是去前殿会会他,师弟这就下山去应天府,务必请府尹在关城门前出城,如果让陈安在寺中留宿,恐生祸端!”

了心和尚思索片刻,微微点头。

“你速去,贫僧这就去见见这位陈县令。”

此时太阳尚未落山,牛首山山腰气温已逐渐下降,微风拂面,令人神清气爽。

陈安像个好奇宝宝似的,跟随了然和尚,边打量着四周的风景,边抛出些幼稚的问题。

了然和尚却毫无不耐,无论问题多浅显,都耐心解答。

他身后二十余名差役如狼似虎,个个目不斜视,单手扶刀,面无表情。

这番动静不小,也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其中不乏勋贵护卫。

见这些捕快步伐矫健、秩序井然,护卫们面露惊诧。

能成为勋贵护卫的,无不是军中心腹悍将,历经战阵洗礼。

在他们眼中,这些差役虽不及精锐军队,却能令行禁止,已与普通军队无异。

这县衙的差役……何时有这样的战斗力了?

护卫们满心疑惑,不知不觉的便随着主子跟了上来,想看看这位“活阎王”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没多大会儿,了然和尚带着陈安等人来了后山。

放眼望去,后山空地上佛塔林立,高低错落、大小新旧不一。

置身其中,就像是进入了一片佛塔森林!

有些佛塔历经数百年风雨,摇摇欲坠,有些被岁月磨去颜色,黯淡无光。

但大多数却崭新如初,显然是新建的。

陈安眯眼望去,远处空地上还有在建的佛塔,和建筑材料。

“了然大师,贵寺的佛塔,怎么大多都像是新建的?”

陈安故作好奇。

了然和尚正要开口,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老衲曾在佛祖前立过宏愿,穷尽此生要在寺中建成九十九座佛塔,这些新塔大多是老衲主持修建的。”

陈安转身,见一粗布僧衣、满身泥垢的老僧立于佛塔旁。

老僧长相普通,既无了尘的俊朗,也无了然的慈眉善目,却独有一股狂热的气质。

当他望向佛塔时,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了狂热神色。

陈安暗自摇头。

又是个宗教狂热分子!

他早就猜到了这老僧的身份,除了弘觉寺主持了心和尚,还能是谁?

来的路上,陈安曾以为了心是肥头大耳的酒肉和尚,此刻一见才知大错特错。

这了心分明是深谙佛法的苦行僧,对物质需求极低。

想来也是,弘觉寺身为千年古刹,岂会让六根不净之人担任主持?

可为什么这般高僧会贪财?

答案,想必就在这片塔林之中了!

要建九十九座佛塔,可不是一笔小开销!

了心和尚痴迷地凝视眼前佛塔,宛如看着亲生孩子,目中满是宠溺。

陈安平静注视着他,良久,了心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双手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陈县令莅临,老衲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哈哈!”

陈安摆手笑道。

“我今天唐突造访,才该请大师海涵。”

了心和尚稍微有些惊讶。

“老衲这般装束,县令竟能认出?”

“我还不至于‘以貌取人’,大师虽着粗衣,却自有气度,认出并不难。”

陈安笑道。

众人面露诧异。

这还是那位桀骜不驯的“陈阎王”吗?

以往他得理不饶人,今天怎如此客气?

显然,他定有所图。

了心和尚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

“县令过誉,不知县令大人到弘觉寺,是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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