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忌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失态,不仅挑起了老夫人敏感的心弦,更是让魏明彻补全了一个故事。
一切都在一瞬间,恢复常态的魏无忌向老夫人说了一番悼词。
如果没有方才的事情,老夫人一定会感念魏无忌亲自拜祭自家儿子的情谊。
只是,方才的一切她偏偏都看在眼中,如此一来,魏无忌的拜祭与哀悼,在她看来,就是黄鼠狼哭鸡鸭的坟,是不安好心了,是另有居心。
在例行了一番公事后,魏无忌起身告辞,在离开之前,向老夫人承诺道,待宁陵君发丧之日,再前来祭拜。
作为主祭之人,遇到魏无忌这样的人,魏明彻自然要将人家送出家门。
当魏明彻将魏无忌送到灵堂外后,老夫人一张愈发憔悴的脸突然浮现出恨意来,此时又看到儿媳眼神空洞,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心中更加愤恨。
她却是将儿媳的反应当成了被魏无忌引出了某些心思了。
也难怪,儿媳生的花容月貌,又是年纪轻轻,又是半个望门寡,要是她,她也不愿就这么过一辈子,哪一个青春年少的女人,也不会愿意抱着牌位过一辈子。
她是女人,她理解女人,但她也是母亲,身为母亲,她绝不允许儿媳做出有伤风化,有辱自己儿子颜面的事情。
本就看儿媳不顺眼,觉得儿子遇刺身亡,都是因为儿媳所起的老夫人,看到儿媳似乎对魏无忌动了心思,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恨意。
趁着四下无人,直接一把掐在了儿媳芈裳的手臂上,隔着孝服,狠狠的拧了一下,痛的芈裳眉头一筹。
好在她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人设,面对突然发疯的婆婆,只是委屈巴巴的看着婆婆,好一个逆来顺受,好一个我见犹怜。
可惜,这些若是让魏无忌看到了或许会心痛心碎,但同为女人,老夫人却不会为芈裳的这副我见犹怜而有什么心软。
“贱人,看什么看,怎么,我儿子头七还没过,你就想着另攀高枝不成?”老夫人面色阴沉似水,再加上本就是死了儿子,脸色更是难看得可怕。
“我没有。”芈裳委屈巴巴道。
柔弱可欺、孤苦无依,本就是罗网狩猎信陵君计划中所预定的人设打造,眼下这种情况,正是计划中的一环,后续的,她还会过得更惨。
罗网的目标是信陵君,魏无忌这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虽然不算是道德君子,但宁陵君毕竟是他的侄子,而惊鲵所化的芈上又是宁陵君的未亡人,从辈份上来说,是魏无忌的侄媳妇。
哪怕惊鲵的相貌与魏无忌心中永远的遗憾如姬有着七八分相似,但罗网也并不敢保证,惊鲵就真的可以让魏无忌跨越道德的底线,将惊鲵所化的芈裳收入府中。
万一在自己的白月光面前,魏无忌坚守住了道德的底线,那罗网针对他的计划可就没办法展开了。
要知道魏无忌自己武功本就就不弱,身边更是高手如云,更是不缺奇人异士,想要刺杀他实在是太难了。
尤其是在黑白玄翦折剑之后,魏无忌的防备更加严密,罗网再以常规的手段对其进行刺杀,已经不可能。
所以唯有以美人计接近魏无忌,成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才能避开魏无忌的门客,出其不意的击杀魏无忌。
为了保证可以让魏无忌跨越道德底线,卖惨自然也就成了罗网计划中的另外一环。
面对心中的白月光,魏无忌或许能够坚守道德底线,那若是他当年的遗憾又将再次上演呢?
他可还能无动于衷?
只要魏无忌动了心,罗网谋求的机会都来了。
当然,卖惨,如何卖惨,以及卖惨如何让魏无忌看到,也就成了罗网需要考虑的下一个问题。
于是,宁陵君的这位老母亲就成了不可或缺的工具人。
婆婆将儿子之死迁怒于儿媳,对儿媳百般虐待,这种事情的发生,很符合故事的逻辑。
魏无忌或许可以因为道德的底线,克制住来自白月光的诱惑,但若是自己的白月光过的十分凄惨,他还能无动于衷吗?
那时,魏无忌会不会觉得自己带走侄媳妇,不再是有违人伦,而是为了解救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跨越道德的举动将会变成正义的行为呢?
其中的逻辑虽然牵强,但人吗,在诱惑面前,自欺欺人的事情,也是做出来的。
道德底线的突破,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所以,老夫人对芈裳的摧残,俱在罗网的计划之中。
不过,罗网的计划虽然进行的很顺利,但还是出现了一些变故。
在罗网的计划中,是要推动魏无忌作宁陵君的主祭之人,为此甚至发动了罗网埋在魏国朝堂的暗子,如此一来,魏无忌不可避免地就要与化身芈裳的惊鲵接触。
在接触中,计划也就可以从容的施展了。
可故事的发展,终究还是未能顺着计划中的那般,魏无忌竟然推脱了主祭之事,反而将一直躲在乡下,在大梁城几乎透明的安陵君给推到了前台。
于是,五天以来,芈裳直到今天才第一次与魏无忌见面,反倒是与魏明彻天天见面。
好在,计划的进行虽有波折,但魏无忌终究还是出现了,初见的过程,也不曾出现意外。
所以,哪怕芈裳的武功可以轻易杀死老夫人,此时面对老夫人的摧残,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受着。
对于杀手来说,这些事情实在是不值一提。
“没有,没有?我看不见得,方才你的一双狐媚眼,都长在魏无忌身上了,别当我看不出来。”
面对芈裳的辩解,老夫人愈发气愤,心中淤积的恨意再也克制不住,一双手都在芈裳的手臂上掐出了残影。
好一个恶婆婆,凶威之盛,连罗网天字一等杀手也只能委曲求全,默默忍受。
宁陵君大门前,魏无忌回首看去,眼眸深处多有不舍之色,芈裳的出现唤醒了他尘封的记忆,只是,两人已经注定无缘。
想到这里,魏无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伤,看上去也是为宁陵君之死的哀戚一般。
“信陵君也要保重身体,茗哥他若是泉下有知,恐怕也不想信陵君如此。”作为主祭之人,魏明彻例行公事地劝慰道。
“茗哥他被刺在新婚之夜,唉……如今宁陵府上下,只剩下嫂子与侄媳妇两人女眷,内内外外的事情你就多操心一些。”魏无忌叮嘱道。
现在的他有点后悔,后悔当初不该推辞了宁陵君主祭的事,若当初不推辞……
魏无忌想着,连忙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再想下去就已经是禁忌话题了。
君子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似魏无忌此时的神色变化,哪能瞒过魏明彻的眼睛:我看你是惦记人家的俏寡妇吧?
魏明彻心中如此吐槽,但在面子上自然不能表现出来,而是道:“信陵君放心,我也是茗哥的十七叔,照顾嫂子与侄媳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到魏明彻的保证,魏无忌心中稍宽,但内心深处,又有着些许膈应,没来由的,但那丝膈应的确存在。
“我先后回去了,等后日茗哥出殡我再来。”魏无忌道,随即在侍卫的陪同下转身走向停在一旁的马车。
看着离去的马车,魏明彻眼睛微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希望这里的事情早点结束,罗网、魏庸、魏无忌的这些破事,我现在还是少招惹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