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伤势的恢复速度快得不像话,
虽然离活蹦乱跳还差得远,
但至少能自己坐起来,
倚着床头,小口小口地喝柳如烟特意熬制的、味道依旧不敢恭维但灵气充沛的灵粥了。
这消息不知怎的就不胫而走,
她这处原本僻静得鸟不拉屎的小院,
竟也渐渐有了几分“门庭若市”的苗头。
最先来的自然是“自己人”。
周明几乎是掐着她能坐起来的点儿冲进来的,
手里拎着个大食盒,
里面塞满了各种据说对恢复元气有奇效的灵果和点心,
脸上那憨直的笑容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后怕:
“苏师姐!你可算好些了!那天在擂台上,可吓死我了!”
他搓着手,围着床榻转了两圈
想拍拍胸口表示庆幸,又怕惊扰到她,
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可爱。
紧跟其后的是八卦小能手李淼,
他倒是没带什么礼物,
但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一进来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
“苏师姐,快跟师弟说说,
最后那一下,你是怎么想到用那黑珠子硬撼云逸师兄的‘惊鸿一击’的?
当时是什么感觉?是不是特别刺激?
仙君出手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王霸之气?”
他一边问,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仿佛亲临现场。
苏言靠在软枕上,
身上还裹着厚厚的灵纱布,
脸色故意憋得比实际更苍白几分,有气无力地应付着:
“周师弟……有心了……李师弟……那天……脑子一片空白……就……本能反应……仙君他老人家……嗯……很威严……”
她秉持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实在不行就装死”的老六保命原则,
全程“嗯嗯啊啊”,
配合着偶尔因“牵动伤口”而微微蹙眉、倒吸冷气的表演,
总算把这俩热情过头的家伙糊弄了过去。
然而,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周明和李淼前脚刚走,
后脚就来了几位苏言叫不上名字、但观其气息沉稳、灵力内敛,
袖口纹饰也明显比普通内门弟子更繁复精致的男女。
他们显然是某些峰头或者势力的精英弟子,甚至是某位长老的亲传。
这些人带来的慰问品档次明显更高,
言语也极为客气周到,
笑容得体,挑不出半点毛病。
“苏师妹天纵奇才,筑基中期便能与云逸师兄战至如此地步,更是得仙君亲口擢升为‘真传候选’,实乃我辈楷模,令人钦佩。”
一位面容俊朗、气质儒雅的青年微笑着开口,
他是天工阁某位长老的亲传,
名为齐枫。
“齐师兄过誉了,侥幸,纯属侥幸……”苏言低眉顺眼,声音细弱蚊蝇。
“呵呵,苏师妹过谦了。”
旁边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眉眼带着几分英气的女弟子接话,
她是传功阁林清风师兄的同门,名叫赵菁,
“不知师妹决赛时最后催动的那枚黑色宝珠,是何等神异法器?竟有如此威能,连‘云海缚’都能撕裂一二。”
来了!重点来了!
苏言心里门儿清,
这些人哪里是来探病,
分明是来探她的底细!
她眼皮都没抬,继续扮演重伤虚弱的病号,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了两声,才断断续续地道:
“那……那是仙君赐下……让我……磨灭凶性的……一件……残破古物……具体……我也不知……当时情急……胡乱催动……反噬自身……让诸位师兄师姐见笑了……”
她直接把锅甩给了凌霜仙君,并且点明是“残破古物”、“胡乱催动”、“反噬自身”,意思很明显:别问了,我自己都差点被它弄死,而且那是仙君的东西,你们掂量着办。
齐枫和赵菁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不再追问噬焰珠,
转而聊起了“真传候选”的待遇和宗门近期的一些动向,
言语间依旧客气,
但那若有若无的审视和探究,始终萦绕不去。
苏言全程“虚弱”地应付着,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翻白眼:
【一个个都是人精!套话技术比柳师姐差远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几尊“大佛”,
苏言刚想松口气,院门外又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来人一身玄色执法堂服饰,面容冷硬,眼神如同尺子般精准而缺乏温度。
他对着床上的苏言微微拱手,动作标准却毫无暖意:
“执法堂执事,陈刚。奉刑律长老之命,前来记录苏师妹于内门小比决赛中,动用禁忌之物‘噬焰珠’的详细经过。”
苏言心里“咯噔”一下,
知道真正的麻烦来了。
她打起精神,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如何被逼入绝境,
如何无奈之下冒险催动仙君交由她磨灭的噬焰珠,如何失控反噬……原原本本,
甚至刻意渲染了几分当时的凶险和自己的“无知”,复述了一遍。
陈刚执事面无表情地听着,
手中玉简光华流转,
将她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
末了,他收起玉简,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刮过苏言苍白的脸。
“记录已毕。苏师妹,”
他声音平板无波,
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既入‘真传候选’之列,
更需谨言慎行,克己复礼。
宗门规矩,不可轻犯。
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倚仗身份,行险妄为,辜负仙君与宗门的期望。”
说完,也不等苏言回应,
转身便走,玄色衣角在门口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等他走得没影了,
苏言才对着空荡荡的门口,
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这就开始上岗上线敲打了?执法堂的效率……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效’。”
她靠在床头,
揉了揉因为长时间应付访客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感觉比打了一场架还累。
入夜,月光透过窗棂,
在室内洒下清冷的光辉。
苏言睡不着,
手中把玩着那枚被仙君送回来的噬焰珠。
珠子表面多了几道细密的冰裂纹路,
像是某种加固的封印,
触手依旧温凉,
但丹田深处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系感,
却似乎比白天更清晰了些。
【仙君把这玩意儿又还给我……是几个意思?觉得我上次玩得不够嗨,鼓励我再接再厉?还是觉得这烫手山芋只有我能处理?】
她正对着珠子胡思乱想,
试图“优化”一下对仙君意图的理解。
就在这时……
“叩、叩叩。”
极轻微、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叩击声,
从窗外传来。
苏言心中一凛,瞬间警惕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柳如烟?
不可能,她从不走窗。
执法堂?
那更不可能这么鬼鬼祟祟。
她屏住呼吸,没有出声。
窗外静默了片刻,
随后,一个被刻意压低的、带着几分沙哑,
却又隐隐有些耳熟的声音,
仿佛一缕青烟,飘了进来:
“苏师妹,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关于‘地火窟’,还有那位叛宗的火云长老留下的一些……未解之谜,不知师妹……可有兴趣再深入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