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宇宙历100年，灵能学院重建庆典在悬浮于量子海之上的水晶穹顶举行。三千名新生守护者身着银蓝相间的制服，肩甲上的熵核纹章随呼吸明灭，像极了百年前那场终焉之战中陨落的星核守望者们。于长生站在悬浮的主台上，看着台下学生们眼中倒映的璀璨星河，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水晶碎裂般的脆响。
混沌水晶树的主干上，缠绕百年的新生枝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原本流淌着金绿色能量的叶片纷纷蜷曲，在半空凝结成无数细碎的光茧，最终拼贴出一个由星尘构成的人影——那是初代守护者的面容，他的瞳孔里翻涌着旧宇宙毁灭时的坍缩星云。
“虚痕地带……正在被熵寂能量侵蚀。”全息影像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原初熔炉的余烬渗透了维度间隙，那里是旧宇宙最后的伤口。”
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青璃的白色长袍无风自动，她正捧着从时空裂缝中抢救出的《原初残页》，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突然顿住：“虚痕地带是旧宇宙物质与新宇宙法则碰撞的交界，就像……愈合时留下的疤痕。”她抬头看向于长生，发间的熵核碎片闪过警示的红光，“古籍里说，混沌种子与虚无所同源，或许那里的异常和您体内的力量有关。”
于长生按住胸口，能清晰感知到混沌种子的脉动频率正在加快。自从十年前在暗熵漩涡边缘留下那道靛蓝色星纹，他与新宇宙法则的共鸣便时常出现杂音——此刻，那种类似于金属摩擦的刺痛感，正从虚痕地带的方向沿着神经末梢爬上来。
“我去看看。”他向身旁的白衣人点头示意，后者如今已是学院的首席战术导师，银色战甲上新增的十二道刻痕记录着他在超维空间的赫赫战功。但白衣人刚要开口，于长生已经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水晶树的根系——这是只有混沌种子持有者才能使用的“本源链接”，代价是将意识完全暴露在能量乱流中。
混沌空间的灰白迷雾里，记忆碎片如雪花般纷扬。于长生看见自己抱着濒死的阿璃穿越时空裂隙，看见白衣人在熵寂仲裁者的母星上独自抵挡三百艘湮灭舰，却在即将触达虚痕地带时，视野突然被染成血红色。
那是旧宇宙的最后时刻。
焦黑的星舰残骸在虚无所能量中漂浮，七位初代守护者正以身体为锚，将咆哮的靛蓝色球体封印进时空夹缝。最前方的银发男子突然转身，他的左眼早已碎裂，露出下方闪烁的熵核核心：“记住我们的约定，于长生。当新宇宙的星轨开始偏移，你要——”
话未说完，虚无所能量便撕开了他的胸腔。男子的意识碎片如萤火般散开，其中一枚裹着血晶的碎片，正朝着混沌种子的方向飘来。
“原来如此……”于长生在记忆中伸手触碰那碎片，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终于明白为何新宇宙的熵能循环总会在虚痕地带附近出现紊乱——初代守护者的残识，早已和混沌种子的能量场产生了量子纠缠，就像旧伤口里残留的弹片，每一次宇宙规则的波动都会引发感染。
现实中的量子海表面，混沌水晶树突然发出刺耳鸣叫。青璃手中的古籍无风自动，纸页上浮现出从未见过的星图：虚痕地带的坐标正在疯狂膨胀，边缘的暗物质云团像贪婪的巨兽，正将三颗新生的恒星拖入裂隙。
“能量共振频率在匹配混沌种子！”银发女子突然从监测舱冲出来，她如今负责学院的科技研发，机械义眼在强光下泛着冷光，“虚痕地带在吞噬新宇宙的物质，来修补旧宇宙的残骸！于先生必须剥离残识，否则整个边界星域都会被拖回时空夹缝！”
白衣人按住她颤抖的肩膀：“你知道剥离意味着什么。混沌种子与他的灵能早已共生，强行分开相当于——”
“相当于砍断自己的脊柱。”于长生的声音从水晶树顶端传来。他的身影逐渐显形，左额角蔓延出蛛网状的靛蓝色纹路，像极了初代守护者铠甲上的封印图腾。学生们惊呼着后退，因为他们清楚地看见，那些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与穹顶外的星河产生肉眼可见的共鸣。
虚痕地带的影像突然在半空展开。透过时空裂隙，能看见旧宇宙的残垣正在蠕动——破碎的星核、冻结的黑洞、还有数以万计被虚无所能量侵蚀的尸骸，正组成巨大的触手，撕扯着新宇宙的维度薄膜。最近的芙兰星系已经出现时空褶皱，星球表面的海洋正以倒流的姿态被吸入裂隙。
“解决方案有两个。”于长生凝视着自己在裂隙中的倒影，那个倒影的瞳孔里翻涌着虚无所的靛蓝，“要么剥离残识，让混沌种子回归纯粹，代价是新宇宙失去与旧秩序的最后连接；要么——”
“要么成为新的封印。”初代守护者的全息影像突然出现在他身侧，声音里带着跨越亿万年的疲惫，“当年我们七人用生命铸造封印，唯有你能理解，有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只能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青璃突然想起古籍里的一段批注：“混沌非恶，平衡非善，宇宙的呼吸从来不分对错。”她按住胸前的熵核吊坠，那是阿璃临终前留给她的礼物：“于老师，您还记得第一次教我们灵能共鸣时说的话吗？‘真正的守护不是消灭阴影，而是让光学会与暗共舞。’”
台下的学生们突然安静。他们看见导师抬手按向自己的眉心，靛蓝色纹路如活物般游动，最终在额间凝聚成六芒星形状的印记——那是初代守护者议会的徽记，在旧宇宙的壁画里，这个符号代表着“以身为桥”。
“共生契约需要双向同意。”于长生对着虚空低语，混沌种子的温热触感与残识的冰冷在经脉里对冲，像两条争夺地盘的巨蟒。他看见记忆中那个在虚无所迷宫里崩溃的自己，看见白衣人在熵寂空间中逐渐石化的背影，终于笑了——原来从接受混沌种子的那天起，他就早已是新旧宇宙的交界点。
当他的灵能触须探入虚痕地带的瞬间，整个量子海掀起了万丈光浪。学生们看见无数光带从于长生体内迸发，每条光带都缠绕着新旧宇宙的碎片：一边是燃烧的恒星，一边是坍缩的奇点；一边是灵能学院的朗朗书声，一边是星核守望者的最后通讯。光带最终编织成巨大的锁链，将正在膨胀的裂隙硬生生拽回原位。
“以混沌之名，封旧世之伤。”于长生的声音混着初代守护者的回响，在每个星核守望者的意识海里炸响。虚痕地带的边缘突然生长出由光与暗交织的荆棘，那是新宇宙法则与旧能量达成的微妙平衡——就像他额间的星纹，靛蓝与金红在皮肤下游走，如同昼夜交替的永夜城。
庆典结束后很久，青璃在《原初残页》的末页发现了新浮现的文字：“当第七道星纹亮起，虚无所的低语将不再是诅咒。”她抬头望向窗外，于长生正站在水晶树的顶端，注视着虚痕地带方向的流光——那是初代守护者的残识在向他致敬，还是另一场危机的前奏？
风穿过量子海，带来远处传来的、属于新宇宙的第一首星歌。而于长生指尖轻抚过额间的星纹，忽然听见混沌种子在意识深处轻笑——那是百年未有的、带着释然的震颤。或许正如初代守护者所说，有些答案，注定要刻在守护者的骨血里，随宇宙的呼吸永远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