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尾灯的红光彻底消失在街角,白秀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兴奋:“夏天!太好了!”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有周书记这座大山在,我们以后的路,可就顺畅多了!”压在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仿佛瞬间被挪开,眼前似乎铺开了一条金光大道。
然而,旁边的夏天却没有她那么乐观。
他眉头紧锁,望着桑塔纳消失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怎么了?”白秀琴敏锐地捕捉到他情绪的异样,高涨的情绪稍稍回落,疑惑地问,“周书记都亲自拍了胸脯,你……还在担心什么?”
夜风吹过,路旁高大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初春的凉意顺着衣领往里钻。
两人沿着这条栽满梧桐的僻静小街,慢慢向白秀琴家的方向走去。
夏天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缓缓开口:“白姐,事情……可能没那么乐观,我们……恐怕是上了一艘正往风暴中心开的船。”
“风暴?”白秀琴心头一跳,不解地看着他。
“嗯。”夏天点点头,脚步没停,思绪却在飞快地梳理,“你想想,你在这县城时间也不短了,你和疤脸那帮混混应该没有过接触吧?怎么就突然对你动手?就因为你长得好看?这理由,太单薄,站不住脚。”
白秀琴脸色微变,她之前被愤怒和恐惧占据,还真没往深里想。
“再想想这次的事,”夏天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能让一个堂堂市书记亲自下场,当场表态,这背后的原因就很值得深究了。”
白秀琴听得心惊肉跳,脸色渐渐发白:“你……你是说,有人想拿我做文章,去攻击……”
“没错,”夏天继续分析道:“说白了,你白姐是县里挂了号的万元户,要是你真在大白天让人给毁了,或者硬生生扣个罪名抓进去,这事儿只要传出去……”
“你想想,谁还敢来做生意?这地方的经济发展不起来,总要有个人要背锅的。”
夏天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夜风,说出了最终的判断:“所以,我们俩,不过是刚被推过河的卒子罢了。”
一番话,不仅浇灭了白秀琴心中刚燃起的希望,更让她如坠冰窖。
经商这些年,她自认精明,可从未想过被人在商场之外算计,差点就万劫不复!
她侧过头,看着身边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大男孩,心底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震撼和浓烈的后怕。
这份洞察力和对局势的精准把握,还有那看透迷雾直指核心的智慧……简直是妖孽!
她再一次深切体会到了夏天那句“格局小了”的分量。
“那……那我们怎么办?”白秀琴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意识地朝夏天身边挪近了些,仿佛这样能汲取一点安全感。
夏天苦笑了一下,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今天之后,我们身上就烙下了印记,这条路,注定不会风平浪静,但既然船已经离岸,我们就只能把稳船舵,硬着头皮往前闯了。”
白秀琴的心沉了下去。
她之前还幻想着有市书记做靠山,可以顺风顺水大展宏图,现在才明白,这“靠山”本身就是最大的风险源!
巨大的恐惧像张无形的网笼罩住了她。
商战竞争她不怕,可如今要面对可是……,她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也是在这恐惧的深处,一种更强烈的决心也破土而出。
她看着夏天沉思时坚毅的侧脸,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夜。
这个年轻人,心智如妖,未来必定不可限量!
跟着他,风险固然巨大,可机遇……同样惊天动地!
没有他,自己恐怕早被那些暗处的豺狼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我……我想跟着你!”白秀琴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夏天,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跟着你!”这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她甚至隐隐觉得,能站在夏天身边,与他并肩面对风浪,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运和机遇。
只是,一股前所未有的自卑感却悄然滋生。
看着身边这个光芒越来越盛的年轻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那点引以为傲的资本在他面前,似乎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需要的,是能在惊涛骇浪中行船的伙伴,而自己……够格吗?
他能一直需要自己吗?
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就跟不上他疾驰的步伐,被他远远抛在身后?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一阵发慌,涌起强烈的不安。
他……好像还是单身?不知道有没有喜欢的人?
她心虚的偷偷打量了一眼夏天。
脸颊莫名地有些发烫:或许我可以……?
这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掩饰着莫名的慌乱。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白秀琴家那栋带小院的三层平房门口。
附近都是类似的独栋小楼,夜色里显得格外安静。
“我……我到了。”白秀琴停下脚步,声音还有些飘忽,心思明显还没完全收回来。
夏天看她心不在焉,以为她还在为刚才那番剖析而害怕,便放缓语气安慰道:
“白姐,也别太往心里去,只要我们自己够强,把‘灵韵’和工业园区扎扎实实搞起来,把这艘船建造的足够坚固,哪怕它滔天巨浪。”
“嗯!我懂!我不怕!”白秀琴连忙点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有你在,我这心里……就踏实。”
道别时,看着夏天转身要走的背影,白秀琴心头一热,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夏天!要……要不上去坐坐?喝……喝杯热茶?”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脸颊“腾”地一下烧得通红,在清冷的月光下清晰可见。
在这深更半夜的……一个单身女人对着一个小伙子发出……这邀请……太暧昧了!
夏天脚步猛地一顿,转过身,脸上带着明显的错愕,眼神里还掠过一丝……古怪。
作为一名“老司机”,不管对方这话是不是那个意思,他都当是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白秀琴被他看得恨不得地上裂条缝钻进去,语无伦次地慌张解释:
“啊!不是……我……我是说……你看今天说了那么多话……嗓子干……而且……而且……”
她“而且”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合适的理由,脸更红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咳,”夏天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他也想……但……现在不是很合适。
他压下心头那点异样,语气尽量平稳地找了个台阶:
“谢了白姐,现在不早了,你也很累了,就不打扰你了,明天我们还要再敲定点细节呢。”他巧妙地把话题拉回了正事上。
“哦…哦!对对对!明天事儿多!那你快回吧!路上当心点!”白秀琴如蒙大赦,连声应着,手忙脚乱地去掏钥匙开门。
“嗯,白姐再见。”夏天点点头,然后快步消失在巷口的黑暗中,他怕他多呆一秒会出事。
白秀琴背靠着冰冷的院门,听着夏天远去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心还在怦怦乱跳。
她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懊恼地跺了跺脚:“白秀琴啊白秀琴,你刚才犯的什么糊涂!丢死人了!”
然而,懊恼过后,看着夏天消失的巷口方向,一丝淡淡的失落和更深的忧虑又悄然爬上心头。
他刚才那眼神……是不是觉得我太……随便了?
他是不是……嫌弃我寡妇的身份?可我不是……后面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委屈和苦涩……
院门“咔哒”一声,轻轻锁上,也锁住了她此刻纷乱如麻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