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大会定在三天后,地点是江城县唯一的工人文化宫。
这三天,夏天和白秀琴忙得脚不沾地,既要考察制衣厂选址,又要筹备“灵韵”首批产品。
在白秀琴简陋的办公室里,夏天亲手绘制了详尽的工艺单和质量标准,神色凝重地叮嘱:“质量是命根子,第一批砸了,牌子就臭了!”白秀琴郑重接过文件,用力点头。
……
表彰大会如期而至。
文化宫内张灯结彩,横幅高悬。
县里领导、各界群众挤满会场。
王县长亲自主持,刘局长在侧。
两人慷慨激昂地讲述了夏天救下白秀琴的英勇事迹,以及白秀琴的贡献,宣布授予夏天“见义勇为奖”,白秀琴“江城县个体经营模范标兵”。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夏天和白秀琴走上主席台。
夏天一身崭新的藏青色毛料中山装,这是白秀琴特意准备的“干部服”,显得身姿挺拔。
白秀琴则是一身得体的酒红色套裙,明艳照人,落落大方。
王县长将盖着大红印章的奖状和奖金信封郑重交到夏天手中,又将闪亮的奖牌授予白秀琴。
台下掌声如潮,记者们手里的相机“咔咔咔”拍下这一幕。
供销社那位曾卖衣服给夏天的胖大姐也在场,此时她才知道,原来那天人家是救完人后去她那里买衣服。
想自己还看不起对方,她顿时懊悔得无地自容……
王县长正要总结发言,号召学习先进——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
“夏天你个杀人犯!还我儿子命!”
“赔钱!陪我儿子医药费!”
“对!快赔钱!”
一阵凄厉的声讨声猛地从门口炸响!人群哗然回头。
只见大门被撞开,一下子涌进十几号人!
领头是俩悲愤老头老太太,举着红字白布横幅:“严惩杀人凶手夏天!还我儿公道!”后面跟着面相凶悍的男女,有两人抬着个半人高的木雕“神像”!
还有人提着臭烘烘的污秽之水!正是疤脸父母和同伙亲戚!
会场瞬间大乱!记者镜头立刻对准这一幕。
王县长和刘局长的脸“唰”地铁青!
王县长气得发抖:“胡闹!保卫科!快拦住!”
工作人员和维护秩序的民警上前阻拦,那壮汉泼妇连推带搡,场面瞬间失控。
一股恶臭也随之开始弥漫。
台上白秀琴脸色发白,下意识地靠向夏天。
夏天眉头紧锁,眼神冰冷,注意到闹最凶的几个眼神闪烁,像被煽动的。
刘局长厉声指挥警察,同时对台上喊:“夏总!白老板!你们先离开这里!”两名年轻民警冲上台护住他们:“请跟我们走!侧门!”
夏天和白秀琴没傻乎乎的非要逗留,立刻点头撤离。
刚近侧门,混乱中,一个抬“神像”的壮汉猛然后撞,“神像”失控砸向旁边吓呆的老人!
夏天距离最近,想都没想,一个箭步扑过去,挡在老人面前!
“砰!”“神像”狠狠撞上夏天肩膀!剧痛袭来,夏天被撞倒在地。
“夏天!”白秀琴挣脱警察,不顾一切冲过去。
其中一个提粪桶的汉子瞅准时机,狞笑着将一桶恶臭污秽之水兜头泼向两人!
夏天根本来不及站起,猛地张开双臂将白秀琴抱住,翻身将其护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迎向污秽!
“哗啦——!”腥臭的污秽之水几乎全数泼在夏天背上!只有零星污点溅到白秀琴衣角。
刺鼻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幕,被记者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来。
被护在身下的白秀琴,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安全和温暖,连那令人作呕的臭味都仿佛被隔绝了。
“无法无天——!!!”
“都给我住手——!!!”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如同惊雷炸裂在会场上空!瞬间压倒了所有喧嚣!
只见刘局长高举着冒烟的手枪,枪口直指天花板!
他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怒吼:
“光天化日!冲击会场闹事!侮辱英雄!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给我把横幅扯了!把带头的,全轰出去!谁敢反抗,按妨碍公务、冲击国家机关论处!抓!”
收到命令!早已怒火中烧的警察猛扑上去!
十几人瞬间被反剪双臂,强行就要拖离会场!
疤脸父母哭嚎撒泼:“放开我!没天理啊!我儿子被打残了没人管!你们抓我们老百姓?!”疤脸老娘歇斯底里。
刘局长看都没看他们,先是冲到夏天和白秀琴面前:“夏总!白老板!怎么样?伤到哪了?”
夏天忍着剧痛,在白秀琴帮助下脱掉污秽的中山装甩在地上,脸色苍白却沉稳:“肩膀被撞,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快送夏总和白老板去医院!要最好的医生!立刻!”王县长抢先怒吼。
警察小心搀扶两人快速护送出侧门。
身后,疤脸父母绝望嚎叫:“不能走啊!赔钱!我儿子快不行了!”
刘局长面沉似水,大步走上主席台,抓过麦克风,声音如同九幽寒冰,轰然炸响:
“闭嘴——!!!”
整个会场瞬间死寂!
“你们那个儿子,张疤子!他就是江城的一颗毒瘤!社会的渣滓败类!”刘局长字字如刀:
“欺行霸市!调戏妇女!敲诈勒索!无恶不作!案底摞起来比他人都高!江城的老实人,有几个没被他祸害过?!”
他锐利目光扫过台下:“前两天!他砸了东街老李头的杂货铺!抢了人家起早贪黑攒下的辛苦钱!老李头!你站出来!大声说!有没有?!”
人群中,一个干瘦老头颤巍巍举手,老泪纵横:“有!有啊!刘局长!就是张疤子!抢了我整整六十七块三毛!我孙子的学费…我的棺材本啊……”泣不成声。
“还有西关菜市场卖菜的孙寡妇!”刘局长如铁,“白拿菜不给钱!动手动脚!孙寡妇!你说!”
一个憔悴妇女捂脸痛哭,身体抖如落叶。
刘局长将张疤子的累累罪行,血淋淋摊开!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会场里,群众的眼神彻底变了!鄙夷、愤怒、心疼取代了同情!
“而夏天同志!”刘局长猛地指向侧门,声音拔高到顶点:
“他在张疤子行凶现场,路见不平,挺身而出!制止犯罪!保护了差点被糟蹋的白秀琴同志!这是见义勇为!是真正的英雄!是我们江城的光荣!”
他怒视被押的闹事者:“你们倒好!颠倒黑白!用最下作手段污蔑英雄!冲击表彰大会!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他目光如探照灯扫过闹事同伙:
“还有你们!别以为能浑水摸鱼!王麻子!上个月码头打架伤人,案子还没结吧?!”
“李二狗!偷厂里铜料被抓现行,赔钱了事就忘了?!”
连续几人被点名揭老底!全员恶人!
“好!你们自己送上门!省得我们找!”刘局长大手一挥,“全铐起来!带回局里!好好审!看看今天这事是谁带的头!之前的账,今天一起算!一个都别想跑!”
这下这十几个人瞬间蔫了,被一一带走。
一旁的王县长此时极力地压抑着即将要爆发的怒火:今天这事必须要处理好,不然真的就是好心办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