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镇的初春,湿冷得钻骨头缝。
但为了能解目前的燃眉之急,夏天早早便出门了。
经过昨晚一番手忙脚乱的解释,夏天总算让夏渔勉强相信了那些‘羞死人的画’其实是正经的服装设计图,虽然小姑娘看他的眼神还是怪怪的,但至少那根顶门棍是放下了。
之后他思考了一夜,虽然他不懂时尚,却坚信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隔着破旧的蓝色工装,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里面是几张用旧报纸包裹着的服装设计图。
他需要找到真正识货的人,这是他眼下能想到最快的变现途径。
脚步踩在湿冷的石板路上,异常坚定。
刚拐过供销社那面掉皮的旧墙,一阵下流的哄笑和女人惊惶的骂声从巷子中传出。
“白老板,装啥清高?我们疤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就是!你守寡这么久,怕是憋坏了吧?嘿嘿嘿……”
“滚开!你们要是敢碰我!我就一头撞死在公安局门口!”女人声音发颤,却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夏天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身体本能地缩进巷口阴影里,探出头看向声音来处。
窄巷深处,三个穿花衬衫喇叭裤的混混,品字形堵着一个女人。
领头的那个,块头大,一脸横肉,左脸爬着条蜈蚣似的刀疤,此时一脸淫笑的伸手去抓女人的胳膊。
被堵的女人美艳动人,比前世记忆中的港剧明星还要亮眼几分,米黄薄风衣裹着好看的腰身,脚上是镇上少见的尖细黑高跟鞋,一头浓密的大波浪长发因挣扎略显凌乱。
她面色凄楚绝望,却又透着股决绝的刚烈。
她死死攥着个牛皮纸文件袋护在胸前,仿佛那脆弱的纸袋能让她抵御侵害。
救人?
这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或许前世的他会果断出手,但此刻,他必须权衡后果。
这副瘦削的身板,打不打得过?
打过了,是否会招致报复,连累妹妹?
打不过,自己伤残,妹妹谁来照顾?
眼下出手,百害而无一利。
“疤哥,这娘们儿不识抬举!”一个瘦猴样的混混在旁边拱火。
“就是!拖进去办了,看她还硬气!”另一个黄毛混混淫笑着帮腔。
疤脸被撩得兽性大发,狞笑一声,不再犹豫,野蛮的一把抓住白秀琴微微发抖的雪白手腕!
“啊!”白秀琴惊叫,挣扎:“你快放开我!救命!……来人救救我!……”
此时的白秀琴已经想象到自己接下来的悲惨遭遇了。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刹那,她眼角余光瞥见了巷口阴影里那个瘦高的沉默身影!
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本能,让她几乎要脱口呼救!
但却看清了那只是个瘦弱的穷苦人家少年。
不能连累他!
善良压过了求生的本能,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认命般地瘫坐在潮湿肮脏的地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合眼的最后一瞬,一道身影如同天神降临,带着身后巷口的光晕,朝她猛冲而来!
那光芒模糊了他的面容,却映照出他手中高高扬起的半块青砖!
“疤哥小心!”旁边瘦猴混混眼角瞥见一道身影暴起,吓得尖声怪叫!
晚了!
疤脸闻声想回头,那身影的动作更快!
瘦猴的“心”字刚出口。
只听“呼——!”的一声。
“死!”
青砖裹挟着风,狠狠砸下!
“砰——!!”
一声让人头皮炸开的闷响,像重锤砸烂木头!
疤脸连哼都没哼出一声,便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面朝下重重栽倒,再无声息。
死静!窄巷里死一样的静!
只有刺鼻的血腥味无声地漫开。
“扑街仔!敢动疤哥!砍死他!!!”短暂的死寂后,是更疯狂的爆发!
剩下两个混混眼珠子血红,像被激怒的疯狗,嚎叫着拔出腰里的破伤风短刀,一左一右,带着杀人的狠劲扑向夏天!
“小心啊!”刚找回一点力气的白秀琴,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失声尖叫,脸色惨白如纸。
面对左右夹击劈来的短刀,夏天脸上竟无半分慌乱。
若有冷静的旁观者,必能发现他此刻身体的异常:整个身躯在微微颤抖,皮肤下的血管贲张如蚯蚓,呼吸急促如风箱,汗水瞬间浸透内衫,瞳孔放大
这是激发了肾上腺素的表现!
左边混混的刀锋直劈他脖颈!电光火石间,他身体猛地向左前方一矮身,冰冷的刀刃几乎贴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几缕断发!
与此同时,他紧握的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全身的爆发力,狠狠向前捣出!
直拳!
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左边混混的心窝!
“呃——嗬!”剧痛像高压电瞬间传遍全身!
左边混混的嚎叫卡在喉咙,眼珠子上翻,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人直挺挺倒在地上。
危险并未解除!
右边混混眼见同伴瞬间倒地,惊骇之下手一抖,锋利的刀锋“嗤啦”一声划破夏天侧腰的衣服!
冰冷的触感激得他皮肤骤然紧缩!
生死一线的刺激,彻底点燃了他骨子里蛰伏的凶悍!
他猛地拧腰、旋身!
左脚像钉子钉在地上,成了完美的支点!
右腿借着拧腰旋身的巨大冲力,,筋骨发出“咔”的一声脆响,自下而上,向后上方狠狠撩起!
军体杀招——后蹬腿!
“嘭——!!咔吧!!”
结结实实狠狠蹬在右边混混的下巴上!
骨裂声在静下来的窄巷里格外刺耳!
“唔……”右边混混只闷哼半声,人像被卡车撞飞,双脚离地,凌空倒摔出去!
“哗啦”一声响,狠狠砸进一堆破箩筐烂鱼篓里,烂菜叶、鱼鳞、臭水四溅。
那混混像滩烂泥瘫在污秽里,只剩抽搐。
从夏天暴起动手到三个混混全部倒地,不过短短十秒。
但这十秒中的凶险与狠辣,足以让任何旁观者心惊胆寒。
窄巷重归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
浓烈的血腥味混着垃圾臭令人作呕。
白秀琴背靠冰凉湿滑的墙,腿发软,脑子空白,那双桃花眼瞪得滚圆,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声震得她耳膜发麻。
刚才那震撼的一幕,深深烙在她脑海里,带来巨大的冲击和震撼。
“快走!”
夏天声音低沉,带着命令的口吻,一步跨到白秀琴面前,温暖有力的手一把抓住她冰凉滑腻的手腕,入手细腻柔软,但他此刻没半点杂念。
他拽着她,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文件袋,毫不停留,转身就朝巷子外狂奔!
飞快地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直到冲到大街上,汇入熙攘的人流,夏天才停下脚步,松开了手。
两人再也顾不得体面和地面脏污,靠着街角的墙壁,一屁股瘫坐下去,大口喘着粗气,活像一对劫后余生的落难鸳鸯,狼狈不堪。
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好奇或指点的目光。
夏天此时浑身疲软,眼睛犯困,这是肾上腺素狂潮褪去后的强烈虚脱感。
回想起刚刚的一幕,他现在全是后怕。
原本他并不打算插手的。
但是白秀琴那宁可自己坠入深渊也不愿将他这个无辜路人拖下水的善良,重新点燃了他前世作为一名退伍军人内心深处的信念与血性!
身体在那一刻,脱离了理智的缰绳。
他,不后悔!
“呼…呼…”白秀琴仰着头,胸口剧烈起伏,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卷发贴在光洁的额角,狼狈不堪,但脸上却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与感激。
“谢谢你救了我!”她侧过头,眼神真挚地看向比她还狼狈的少年。
夏天回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疲惫地仰起头,闭上眼睛。
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白秀琴并没有恼怒夏天的态度。
她非常认真地看着那张脸: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分消瘦、蜡黄,颧骨微凸。
但即使如此,那清晰流畅的轮廓、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依旧掩盖不住那英俊的底子。
“多吃点肉长起来,一定很帅吧……”这个念头莫名地滑过脑海。
“他为什么要拼了命救我?他认识我吗?”无数个疑问在白秀琴混乱的思绪中翻腾……
……
不知过了多久,夏天感觉身体里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
他睁开眼,看了看附近电线杆投下的影子,判断此刻应是正午时分。
接着,他双手从胸口衣服里掏出那被旧报纸层层包着的图纸检查了一番。
还好!图纸完好无损。
确认这点,他才不易察觉地松口气。
这可是兄妹俩生活的希望,也是他撬开这个陌生世界的“敲门砖”。
夏天重新包好图纸,收进怀里,然后双手撑着地面,略显吃力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看旁边的美艳少妇一眼,转身就要走,动作干脆利落。
对此刻的他而言,一切都要为“生存”让路。
饱暖才思淫欲,他现在心如止水,比“贤者时间”还要意志坚定。
“哎!同……同志!”看着夏天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白秀琴心头一紧,连忙扶着墙站起来,一着急差点崴到脚,“你……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怎么报答你?”
话音刚落,夏天前进的脚步停住了,转过身开始打量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