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公安局大门,夏天和白秀琴就看到那辆骚包的红色“雅马哈SRZ250”停在路边。
那个花衬衫青年斜倚在车上,正一脸嫌弃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匆匆走过的行人,那神态,活脱脱大城市少爷下乡体验生活。
一见夏天出来,他脸上的嫌弃瞬间消失,换上无比热情甚至带点谄媚的笑容,一个箭步就蹿了过来。
“师傅!您可出来了!我叫秦朗,秦始皇的秦,朗朗乾坤的朗!”他伸出手想跟夏天握手,见夏天没反应,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师傅,您收了我吧!我保证听话,端茶倒水,洗衣叠被…哦不,是鞍前马后!我诚心学功夫啊!”
夏天被他缠得有些烦,但看他眼神虽然跳脱,倒也没什么恶意,只是皱了皱眉:“秦朗是吧?我没功夫收徒弟,别跟着我了。”说完,拉着白秀琴就走。
“哎!师傅!别走啊!您住哪?我明天去找您拜师…”秦朗在后面不死心地喊。
夏天头也没回。
秦朗看着两人走远,撇了撇嘴,却没走。
他推着自己的摩托车,慢悠悠地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吊着,直到看着夏天和白秀琴走进了“灵韵时尚展厅”的大门,他才停下,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嘿,找到老窝了!跑不了!”
夏天两人到店后,第一时间给陈秘书那边去了个电话述说了今天发生的事,还顺便询问了一下那个赵家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可能是请示去了。
之后便听见陈秘书语气低沉地回复了一句:“知道了!你那边要抓紧!”
“嘟——嘟——”
夏天看着挂断的电话有些出神,眼神逐渐变得森然。
……
接下来的日子,突然恢复了平静。
工地附近多了不少警员巡逻,那些混混也没再出现。
不知道是周为民那边暗中施加了压力,还是那个“赵家”在酝酿更大的动作。
夏天不敢放松警惕,一面督促工地加快进度,一面开始物色真正有本事的保安,为将来的工厂安全做准备。
联营商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十家店全部顺利开张,生意异常火爆,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资金流水肉眼可见地增长,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有一点让夏天颇为无奈——他被那个叫秦朗的家伙缠上了。
这小子非常有耐心,而且尺度把握得极好。
每天早上,夏天刚开门,他保准就骑着那辆骚包摩托出现在门口,也不硬闯,就笑嘻嘻地打招呼:“师傅早!”然后不是递上刚买的还热乎的肉包子豆浆,就是拎着几瓶汽水。
夏天不理他,他也不恼,就在附近晃悠。
他嘴巴甜,脸皮厚,还懂得“曲线救国”。
看见夏渔放学回来,立马变戏法似的掏出各种当下时髦的零食、发卡、小人书,哄得夏渔眉开眼笑。
看到白秀琴在忙,也会凑上去帮忙搬搬不太重的货箱,或者跑个腿买点东西。
一来二去,连店里的几个女店员都对这位时髦又殷勤的“秦少”颇有好感。
这天下午,夏天和白秀琴在展厅后面的小办公室核对账目,顺便商量找保安的事。
“托人问了几个退伍的,要么年纪大了,要么已经找到活了,年轻的…身手好的,一时半会儿真不好找。”白秀琴有些发愁。
“是啊,得找靠得住、真有点本事的,钱不是问题。”夏天也皱着眉。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条缝,秦朗的脑袋探了进来,笑嘻嘻地问:“师傅,白姐姐,聊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你怎么又来了?”夏天没好气。
“嘿嘿,我来关心师傅嘛。”秦朗推门进来,自来熟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说说呗,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我秦朗在江湖上,朋友还是有几个的!”
夏天懒得理他。
白秀琴看他那样子,半开玩笑地说:“我们在愁上哪找几个身手好、靠得住的保安呢,怎么,秦少认识这样的人?”
“保安?”秦朗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嗨!早说啊!这事儿找我啊!”
夏天和白秀琴都看向他。
“我认识一帮人!绝对靠谱!”秦朗拍着胸脯,“都是刚退伍没两年的,正儿八经的野战部队下来的!那体格,那身手,嘎嘎棒!现在工作不好找,有几个还在家待业呢!我熟啊!我带你们去找!”
夏天和白秀琴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这倒是个路子。
“你真认识?”夏天狐疑地问。
“那还能有假!我秦朗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秦朗一脸认真,“我明天就能带你们去!只是有点远,在北边!”
夏天看着秦朗,这小子虽然吊儿郎当,但眼神里此刻倒透着几分真诚,而且没趁机提拜师的事,这让夏天对他的印象稍微改观了一点。
“行,那明天去看看。”夏天点点头。
“好嘞!包在我身上!”秦朗高兴地蹦了起来。
夏天看着他,忽然有些好奇:“秦朗,我看你家境应该不错吧?真想学功夫,花钱去找那些有名的武馆或者大师不行吗?干嘛非得缠着我?”
提到这个,秦朗脸上的兴奋劲儿一下子垮了下来,露出一副苦大仇深又带着点滑稽的表情:“师傅!别提了!我就是被那些所谓的‘大师’坑惨了!”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落:
“第一个,号称少林俗家弟子,教了我三个月‘铁布衫’,说得神乎其神,刀枪不入!结果呢?我学了点皮毛,信心爆棚,看到俩小混混欺负小姑娘,就冲上去了!”
“好家伙,我刚摆好架势喊了句‘住手!’,就被人家一板砖拍脑门上了!当场开了瓢!那‘铁布衫’连板砖都防不住啊!”秦朗一脸悲愤地摸着自己脑门。
白秀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朗更来劲了:“第二个更离谱!是个‘气功大师’!说练了他那门‘混元霹雳掌’,能隔山打牛!我交了老大一笔学费,天天跟着他盘腿打坐,运气发功。”
“结果有一次,我‘运气’的时候不小心放了个屁,被他听见了,非说我‘丹田气散’,要给我‘导气归元’,在我肚子上瞎按了一通,按得我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后来有次跟人起冲突,我运足了‘气’,大喝一声‘看掌!’结果人家一脚就把我踹趴下了!那大师还说是我功力不够!我呸!”
这下连夏天嘴角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秦朗哭丧着脸:“师傅!我是真被骗怕了!那些都是花架子,骗钱的!那天在工地,我可是亲眼所见!您那才叫真功夫!干净!利落!帅!一个打二十个!那才是我秦朗想学的!”
他眼中又燃起崇拜的小火苗,还有一丝夏天没太注意到的、对那种被众人敬仰的英雄气概的向往。
“那你学功夫,到底想干嘛?”夏天问,以为他会说什么行侠仗义之类的场面话。
没想到秦朗脖子一梗,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为了让我姐跪地求饶!”
夏天和白秀琴都是一愣。
秦朗立刻开启了控诉模式:“我姐!那就是个活阎王!恶魔转世!我爸我妈从小到大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
“她倒好,打起我来那是真下死手啊!跪地求饶都不好使!有次把我打得胳膊都脱臼了,送医院!还有一次,屁股肿得半个月没法坐凳子!”
“最屈辱的是,她打完了,还非得逼我说‘姐姐我错了,求您饶了我’!不说就接着打!那是我的奇耻大辱!我秦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练成绝世武功!把我姐打趴下!让她道歉!啊不,是让她跪地求饶!”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仿佛已经看到了姐姐跪地求饶的“美好”画面。
夏天和白秀琴面面相觑,看着秦朗那副又怕又恨又带着点幼稚执念的样子,虽然觉得他可能没完全说实话……比如他为什么挨打,但他对他姐姐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复仇”的执念,倒是真实得有点…好笑。
“噗…”白秀琴赶紧捂住了嘴。
夏天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子,真是个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