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卡车在土路上颠簸了近一个钟头,终于驶入一个戒备森严的营地。
夏天和王龙还有后面被抓来的那一伙人,全被推搡着带下车,分别押往不同的审讯室。
一路上,夏天用曾用偷偷暗示过王龙,示意他不要乱说。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照得人无所遁形。
夏天被按在冰冷的铁椅子上,手铐另一端锁在桌腿。
他对面坐着刚刚的那位年轻女子。
此刻她已经脱掉了越野外套,只穿着一件草绿色衬衣,更显得身姿挺拔,眉眼间的冷冽却丝毫未减。
旁边还坐着一位负责记录的男兵,表情严肃。
“姓名。”女子开口,声音如同她的眼神一样,不带丝毫温度。
“夏天。”夏天回答,语气尽量平稳。
“籍贯。”
“广省阳光市江城县。”
“职业。”
“江城灵韵制衣厂负责人,个体户。”夏天特意强调了“制衣厂”和“个体户”。
女子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个体户?跑这荒山野岭来做什么?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同伙?”
夏天心里快速盘算,知道关键来了。
他苦笑一下,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后怕:“领导,我说我们是来找货源,不小心走错了路,撞上了你们的大事,您信吗?”
女子眉头微微皱起,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夏天半真半假地开始编:“我们厂子小,想进点便宜皮子、山货回去试着做点新款式。”
“听人说这边老林子边上偶尔能碰上愿意换东西的老毛子,价钱能比市面上低不少,就想着过来碰碰运气,找个向导。”
他指了指外面:“和我一起的那人叫王龙,是我们在尔哈尔滨雇的临时工,他说他认识路,知道哪个村子附近容易碰上……谁知道他也就吹牛逼厉害,带着我在林子里乱转,就……就撞上你们了。”
“我们真不知道那里……你们在执行任务啊!”他脸上适时地露出恐惧和懊悔。
“碰上老毛子?换东西?”女子冷笑一声,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你们身上没有任何交换物资,反倒是身手好得惊人!普通个体户可没你这本事!”
“说!你们到底属于哪个组织?接头人是谁?交易内容是什么?!”她的声音陡然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夏天心里咯噔一下,对方居然是把他当成间谍了!这误会可大了!
他赶忙叫屈:“领导!冤枉啊!我就是个做衣服的!有点身手是跟家乡的一位老人家学来防身的,我们真就是来找货源的,身上没带东西是因为……是因为想先探探路啊!”
“不信您去查!阳光市江城县,灵韵制衣厂,营业执照、税务登记都有!我们厂子刚开业,市里周书记还去剪过彩,登过报的!”
他拼命把信息往外抛,试图增加可信度。
女子盯着他看了足足十几秒,似乎想从他眼睛里找出破绽。
夏天努力让自己显得坦诚又害怕。
“你说的这些,我们会核实。”女子最终冷冷道,显然没完全相信,但也没再逼问,“在你身份核实清楚之前,老实待着!”
她起身,对记录员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审讯室。
夏天被重新押回一个临时关押的小房间,心里七上八下。
他现在基本确定了,这是一场天大的乌龙!
他们倒霉催的,撞上了军方抓捕间谍的现场,被当成同伙给摁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夜,也许更久,门再次被打开。
进来的是陌生的男审讯员,身后跟着记录员。
又是一轮几乎重复的盘问,问题更加刁钻,细节扣得更死,试图从夏天的回答中找到前后矛盾之处。
夏天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对方显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辞,还在深挖。
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套“误入寻货源”的故事,语气甚至因为被反复盘问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不耐和委屈。
他注意到这名男审讯员虽然严厉,但问话始终围绕“间谍活动”和“可疑联络”,丝毫没有提及“走私”、“货物”这类字眼。
‘王龙那边应该顶住了,没乱说话。’夏天心下稍安,只要走私的底没漏,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审讯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似乎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新信息,最终只能不耐地挥手让人把他再次带回去。
又是一天难熬的等待。
关押室的铁窗透进的光线暗了又亮。
……
另一边。
秦雪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眉头紧锁。
身前摊开着刚刚送达的初步调查报告。
资料显示,夏天名下的“灵韵制衣厂”确实是阳光市挂号的重点扶持私营企业,开业时市委周为民书记亲自剪彩,《阳光日报》有过报道。
而最主要的是,落网的那几个真正间谍,经过连夜突审,完全否认认识夏天和王龙这两人。
“难道……真抓错了?”秦雪揉着眉心,自言自语。
一个市里重点扶持的年轻企业家,跑这荒郊野岭来搞间谍活动,确实有点违和。
又过了两天,实在没查出问题,她只能签署释放令。
……
关押室的门再次打开。
“夏天,王龙,出来!你们可以走了!”
手续办得很快,两人的私人物品被归还。
当夏天再次站到军营大门外,呼吸到略带寒意的自由空气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王龙更是激动得眼眶发红。
夏天立刻从怀里掏出那个砖头般的大哥大,拨通了厂里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白秀琴焦急中带有哭腔的声音。
这几天没能联系上夏天可把她担心死了。
夏天编了个理由安慰了过去,并告知这几天就会回去,不要担心。
安抚好白秀琴后,他立刻联系秦朗。
简单报了个平安,并报了这里的地址让秦朗开车来接他们,这地方太偏,不好找车。
就在夏天和王龙在路边等待时,一辆军用吉普车驶到军营门口停下。
秦雪从车上下来,似乎是刚开完会回来。
她看到夏天和王龙站在路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夏天同志,”她的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这次的事情,是一场误会,对于造成的不便,我代表部队,表示歉意。”她的话依旧简洁,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
夏天点点头:“理解,任务需要,澄清了就好。”
就在这时,一阵“突突突”的噪音由远及近,只见秦朗开着那辆三轮摩托车颠簸着冲了过来。
车还没停稳,他就跳下车急切地喊道:“师傅!没事吧?可急死我了!我们都按你之前说的……”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猛地撞上了正站在夏天身旁的秦雪。
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急切表情凝固,转而化为巨大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半晌才挤出一声:“姐……姐?!你怎么在这?!”
这声“姐”如同平地惊雷,把夏天和王龙都震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