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许都头，我等便出发了。”
法海见许轩没有话要补充，便先是提出告别之事。
“法海禅师请，洒家便在此地等候两位好消息。”许轩拱了拱手。
“都头客气。”
法海和王道灵点头谢过，转身离开。
目送两人离去身影，许轩想了想，派人给县衙送了个消息：有修行之人开始清扫县中妖魔，望县衙三班衙役行个便利。
“许公子，你从哪儿请来的这位禅师。”谢韵从门外走进，引他去看巫药火候的时候，不由好奇问道，“看他身上佛光，恐怕都要凝出舍利，塑出罗汉金身了。”
“如果之前有他坐镇钱塘，那饿死鬼别说害人，单单听到他的诵经声就要被度化转世去。”
“这次借了我恩师的名号，想让法海在钱塘长久坐镇怕是极难。”许轩摇了摇头，面露遗憾，“待水陆法会做完，他大抵就要继续回金山寺修行去了。”
像法海这种人物，能短暂为他所用已是极难，还想着让法海长久坐镇，他是许轩，又不是许仙。
想到这里，许轩若有所思看向谢韵。
谢韵被他稍显好奇的视线一盯，整理书桌上杂物的动作稍稍变形，脑袋几乎要埋到胸脯里面去，抱着卷宗走到书架后，方才长长舒了口气。
但她一抬头，就见许轩两只眼睛隔着书架空隙瞅着她。
谢韵登时有些脚软：“许公子话也不说一句，平白盯着奴家，倒是让人心虚的紧。”
许轩收回目光，歉意的笑了笑，随后好奇问道：“据我所知，法海禅师平日里常说着人妖殊途，天道难容，不知是谢家姐姐修为高深，法海禅师看不真切，还是……”
“奴家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谢韵拍了拍胸脯，舒了口气，解释道，“修为奴家自然比不上法海禅师，可我们姐妹皆是涂山正宗，跟脚清白，和世间正派修士皆可互称同道。”
“更何况，许公子是行巫的，便是真成了……成了亲，那自有旧时章程在，哪儿轮得到他说什么天道难容。”
说到最后，谢韵隔着书架，仍觉得自己脸色红的发烫。
许轩有些遗憾，只能听到谢韵略带颤音的声音，并未见了那娇媚的容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到谢韵恢复了状态，他俩才是并肩走出屋子。
“许公子，这火快熄了。”谢穗见许轩走出，跑过来连忙挤到两人中间，把小手塞进许轩手上，硬是把他拽到巫药旁。
“辛苦小穗儿了。”许轩蹲下身子，轻声说道，同时拿空着的手擦了擦小丫头脸上的炉灰。
谢穗眯眼笑的很甜，原本见自家姐姐和许公子独处一室的恼怒顷刻间消失不见。
逗弄了下谢穗，许轩站直身子，再度以魂灵沟通锅中的巫药。
原本里面狰凶戾的咆哮在此刻已经消弭的一干二净，只剩下精纯到极点的概念。
那是章莪之山的异兽，得以贯彻时光而留下的痕迹。
并非凶戾，也并非伟力，而是要更贴合人们的想象，让人愿意相信且愿意歌颂传承的概念。
祛凶禳鬼，扫除邪祟。
许轩也不清楚狰到底有没有被烛龙收服，并担任钟山的清洁工，以至于后来在人间也强迫症似的干着祛除邪祟之气的工作。。
但感受着巫药中的概念，他或多或少已经有了猜测。
灶台下面的炉火彻底熄灭，许轩魂灵回归肉体，伸手掀开锅盖。
一声金石相击的声音自锅中传出老远，远到在城东和一头长有尖角的虬蛇对峙的法海诵念经文的声音也为之一顿。
法海面色欣喜，看也不看毒液对他有几分威胁的虬蛇，朝着镇抚司方向双手合十，口诵慈悲。
那条足有主梁粗细的虬蛇，身形摇晃片刻，没有趁这个时候偷袭法海，反而委顿倒地，有进气没出气了。
法海明白，许轩那鼎熬炼的巫药，已经成了。
“……”许轩有些莫名其妙看着暴涨的气血精华，其涨到三百有余才是缓慢停止下来，他看了看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的谢家姐妹，“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两姐妹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大抵是巫药成形时的异象，许公子还是尽快喝掉，免得节外生枝。”谢韵语气中带上一些催促，她尽力瞥开视线不去看锅中的巫药。
连清修至今的她都会被这巫药所吸引，更是别说是其他放纵欲念的妖魔了。
她可不想自己为许轩准备的东西，被其他妖魔占了便宜。
许轩点了点头，看着一大一小转过身子，他不再耽误，艰难举起铁锅。
里面略显混沌诡异的巫药微微晃动，随后倾泻成涓涓细流，涌入他张开的嘴巴。
入口先是人参草木的清香，随后便是一股肉腥味充斥整个口腔。
许轩面色有些涨红，胃中甚至有了些许翻滚之意。
如果是当代食材，他还勉强可以掌握巫药气味和功效之间的比例，不至于让巫药的气息太过‘返祖’。
但狰的血肉，这个素材本身就满是远古蛮荒的意味，以许轩现在的技艺，能在佐使材料不尽如人意的情况下将其完美利用已经是极限。
想要在味道上做出些改善，让它能符合食用规格甚至变得有些美味，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但很快，许轩体内奔涌的血脉便让他彻底忽略了巫药的味道。
疼。
无可抑制，深入骨髓的疼。
就好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将许轩的一根根骨头彻底碾碎，随后再将血肉筋骨用绞肉机彻底搅碎，再重新捏成身形。
他似乎能闻到鼻腔中弥散的铁锈味。
许轩艰难的站直身子，骨头在巫药的作用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饮完巫药，摇晃片刻，当啷一声，铁锅坠地。
巨大动静引得谢家姐妹扭过头来。
只见许轩原本就有些夸张的肌肉愈发鼓胀，嗤的一声撑破了衣服，露出了他肌肉虬结但没有丝毫赘感的身体。
数不清的青筋在皮肤表面蜿蜒，好似一副青黑纹身。
“呜。”
谢穗发出一声哀鸣，她的双眼被一双玉手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