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轩第一次听这等秘闻,想要继续问询,但赵长青却是开始东扯西扯,不再继续谈及此事。
被逼问的紧了,他苦笑着拱了拱拳,嘴里嘀咕着囫囵话,语气中有些哀求。
见状,许轩也只好熄了继续问这事的心思,转而聊起了周遭妖魔之事。
出乎意料的是,看似有些不着调的赵长青在这件事上反而好像变了个人,不仅对周遭妖魔情报如数家珍,并且还纠正了许轩手中关于魏松留下来的一些隐秘情报。
“地洼村的鲶鱼精没了?”
赵长青面对许轩的问话,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黑山的虎妖,封棺村的老尸,柳木领的野猪精。”
许轩说出一连串名字,这都是魏松偶尔从享用血祀妖魔口中得知的县外强横妖魔。
他还打算今天一并出门收了去,好为巫药准备材料。
“都没了,不过如果最近几月有生了灵智的野猪精,小道倒是不清楚。”赵长青面色自然,语气流畅,他在许轩眼中的形象骤然大变。
“敢问道长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许轩抱拳问道,“若是可以,能否为我指明附近何处还有妖魔作恶?”
他看着实力同自己有不少差距的赵长青,心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小道见了,便去了一趟。”赵长青轻描淡写说了句,“只可惜道行不足,剩下的小道却是无能为力。”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沾着血渍的地图,递给了许轩。
许轩道谢之后,展开细瞧。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圈点勾画,余杭连带附属郡县有红有绿,钱塘县外则是只有几点深红圈画。
有蝇头小楷在地图空白处记下妖魔实力层次以及特征。
“绿色的最近应当是无盘踞妖魔了。”赵长青解释道,“至于那些深红的,大抵是化形之后,而黑色的,便可能藏着结丹妖魔。”
许轩视线不自觉被地图中那仅有的两团黑点吸引。
“这兰若寺……”
“兰若寺不能去!”赵长青的反应极为激烈,甚至像是将话喊出来一般。
有些带着恐惧的尖锐声音在客堂中回荡。
过了一会儿,他喘着粗气,对张口欲言的许轩歉意拱手,随后解释道:“那地界可能不只有结丹妖魔,昨夜天边巨蛇许校尉可是见了?”
许轩点了点头。
“那巨蛇同兰若寺存在互相争斗,是为了救它同族。”赵长青摇了摇头,“可即便是其有千年修为,仍旧没能毁了兰若寺。”
“最终只能是拼了个两败俱伤,救出其同族便草草离开。”
“那巨蛇,少说也是结丹修为。”
许轩心中微叹,随后抱拳正色道:“谢过道长指点。”
“不碍事,你我同僚一场,我自然不会眼睁睁看你去送死。”赵长青摆了摆手,语气渐渐恢复自然,“况且,有许校尉在,说不定我日后还能轻松些。”
许轩见他这般情真意切,脑海中恍惚一阵,随后郑重应道。
和巫觋不同,道家讲究的是清修无为,许轩实在想不到,究竟是何等信念,才能支撑着他将妖魔扫了一遍又一遍。
这地图上所有妖魔的实力都是以道法箭术对其杀伤作为描述,除却结丹妖魔之外,最高的妖魔修为描述是两拳将赵长青自己打成濒死。
而那一行小字还有最近的涂抹,由两拳变成了三拳,显然赵长青最近又去尝试了一次。
又是聊过几句,赵长青便是起身告辞。
但他刚道别完,不等许轩起身相送,他便又是坐了下来,随后更是来来回回,嘴唇翕动却又未曾明示。
见赵长青视线瞥向梁祝桌前的糕点,许轩心中恍然,当即开口:“道长稍等,我去去就来。”
他回到里屋,将平日买来的糕点整盒打包,又是皱眉想了想,从床下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顺手塞进了糕点盒中。
透过敞开门房,看着赵长青翘首以盼的模样,许轩不由心中叹息。
到他这种境界,当真是既让人惋惜,又让人钦佩。
“多谢许校尉。”接过糕点盒之后,赵长青眉开眼笑道谢。
许轩拱了拱拳:“若是道长日后还想吃,那寄信过来,我自会遣人为道长送去。”
“有一次放纵便足够了。”闻言,起先脸上还是带着满足笑容的赵长青思考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许轩叹服一声,不再多言什么。
当两人走到镇抚司外,赵长青停下了脚步,面色郑重看向许轩:“许校尉,官场之事小道看不明且不愿去看,但小道只知晓,这百姓性命,终究要比一户之私重要的多。”
“谨受教。”许轩拱手回了一句。
他也同样是这么想的,虽然仅仅和赵长青相处片刻,他却是有了几分知己之意。
“有许校尉在,钱塘周遭小道就可以放心了。”赵长青声音柔和,他手掌一晃,一红布包裹的物件出现在手中,“此物是我在山林间偶遇,今日便交予许校尉。”
“算是小道替镇抚司前辈为许校尉发的日后俸禄了。”
闻言,许轩准备好的拒绝之言直接便被憋回了肚子。
他才刚刚答应赵长青做好镇抚司的工作,若是不收镇抚司的俸禄,属实有些说不过去。
“多谢道长,那我便收下了。”许轩郑重接过那红布包裹。
赵长青笑了笑:“山水有相逢,就此别过了。”
“送道长。”许轩回了一礼。
只见赵长青脚步虽慢,身形却是极快,三两步之间便从镇抚司大门前走到大街拐角,又是一瞬,身形便是彻底消失。
许轩拿着手中之物,微微一叹,随后走回镇抚司。
他准备将这物件放好,再按照赵长青所赠地图开始狩猎。
但当他回到房中,解开包裹确认其中物件时,眼神却是突然恍惚一瞬。
似有雷齑之声自九天落下,又有百鬼哭嚎之声耳畔响彻。
当许轩再度回过神的时候,他手中包裹只剩下红色丝线的一端。
另一端,则是即将跨过门槛的一尊草木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