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水中巨物显出真身,赫然是一头通体青色的巨大蛇类,一对如磨盘大小的红色眼珠闪着幽光,死死盯着祭台方向。
这巨蛇带起的水花一瞬间让原本变得有些稀疏的雨势再度变得磅礴起来。
大雨倾覆之下,祭台上一人一妖仍在互相对视,没有一人调转视线。
仿佛这百米长的巨蛇不存在一般。
“杀了他,为龙王庙无辜幼童报仇。”
站在江心的许文声嘶力竭喊着,脸上五颜六色的颜料沾了水,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癫狂模样。
“嘶。”
小青吐了吐蛇信,巨大蛇脸上竟是露出好似人类一般的迟疑表情。
“青姐姐?”
许文喊了半晌,仍旧没见到他自己想要看到的场景,不由愕然回首。
一时间,他却也是愣住了。
“大巫……小妖自骊山清修,同姐姐失散后误入宝地,又被这龙王囚禁。”小青声音有些涩然,巨大的蛇身静静立在半空,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一生从未同人族起过争端,还请大巫明鉴。”
闻言,许文瞪大眼睛,视线来回在许轩和他争取来的救星身上盘旋,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猛然浮上心间。
好像,龙王庙往日苦难的罪魁祸首,以及他寄予希望的‘青姐姐’,都在怕祭台上的那位镇抚司校尉?
那他自己谋划如此之久,甚至不惜以性命作为赌注的,却又算得上什么。
许文突然心中百感交集,堂堂男儿身,竟是悲从心来,脸上涂抹的漆色滑落,露出其稍显红肿的眼角。
有哭声悲怆,如老鸦夜嚎。
“当不得大巫称呼。”许轩笑了笑,手中蓦然浮现干戚,他看向一脸凝重的青烈,好奇问道,“我在等百姓逃离此地,你又在等什么?”
“我在……”青烈顺着话语说了一半,突然止住自己话语,伸手向前,龙爪蜷缩成拳尽力一挡。
“铛。”
火星迸溅,许轩欺身上前,当头便是一盾。
“我敬你三分,莫非你当真以为我怕你不成!”青烈勃然大怒,张口欲骂,但龙首被这一盾结结实实印在脸上,险些将龙角撞歪。
他再也顾不得学些人族场面话,左支右拙,艰难抵挡着连绵不绝的斧光。
“等等。”
“你我在此交战,当心旁人坐收渔翁之利。”
“你若是惹急了我,也讨不得多少好处去。”
但仅仅是招架几下,龙爪爪根生疼的青烈便心生不妙,借着水汽主场之便狼狈躲闪,不再正面硬抗,同时口中话语不断,心中渐渐有了服软之意。
许轩不言不语,面色却是越发不耐。
这虬蛇,莫非是猪油蒙了心?
他以盾当头猛击,随后猛地一攥手中斧柄,使了一招盾中藏斧。
血光闪过,青烈捂着右臂凄厉哀嚎,心中大惧,头也不回朝江中遁去。
就当他身形跃入江中,心中升起些许逃出生天的庆幸之时,视线猛地昏暗下来。
吐着蛇信的血盆大口映入眼帘。
“该死!是你们逼我的!”
面对这等前后夹击,青烈面容扭曲,身形凌空爆裂。
咔哒。
小青蛇吻之下仅余一团血雾。
蓦然间,天色昏暗阴沉,有雨瓢泼而下。
瓯江之中翻涌起污浊浪花,森森白骨自江底涌出。
一狰狞巨物自浪涌间猛然翻身,背后骨节展起,映下一大片阴影,其头顶两只龙角间一颗幽蓝龙珠熠熠生辉。
大雨倾盆,十米外难分人畜。
哗啦啦水声中夹杂着嘶吼之声,江面浪花拍打祭台,将其撞得摇摇欲坠,许轩不得不弯腰低伏,这才保证自己没被第一时间被卷进江中。
至于江面的许文,在那巨物现身的第一时间便是身影消失在水浪之中。
“我本不想用真身,你们都得死。”
青烈声音阴狠而粗暴,连天边闷雷之声也近乎压了下去。
许轩面色凝重,看着江中一大一小两条巨蛇互相缠斗,这等宛若天灾的场景反而让他越发战意激昂。
就如同幼猫不用学便会捕鼠一般,源自九黎的血脉让他在第一时间便适应了眼前的环境,与此同时一股跃跃欲试的感觉涌上心间。
小青明显身上有着未愈伤势,仅仅一会儿便在争斗中落了下风。
但青烈并没有直接痛下杀手,反倒是一口一口慢慢撕咬,不时仰头吞咽几块血淋淋的肉块。
渐渐地,江面被鲜血晕红。
许轩鼻翼翕动,隐约嗅到一股甜腻气息。
“蛇毒?”
他按捺住出手的冲动,伏低身子耐心等候着。
有九尾狐的星灵在,除非直接被蛇牙咬中,否则这种扩散开来的蛇毒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但这并不代表着这条虬蛇有同样的能耐。
两条巨蛇厮杀到天地变色,一股近似蛮荒年岁的野性气息扑面而来。
小青狠狠一口咬住青烈的脖颈,刺穿其鳞片后,毒液猛地注入,但随后她的蛇腹便是传来剧烈疼痛。
“嘶。”
深入脑髓的疼痛让她不由松开嘴,几滴毒液自她的牙尖滴落。
小青的身体被青烈拦腰咬住,她的蛇躯无力垂落,竟是被青烈以巨口生生举到半空。
青烈的蛇吻再度扩张,像是吸面条一般,口腔肌肉蠕动着,想要将小青蛇躯从中间一并吞入腹中。
感受着自身蛇躯近乎骨折的剧痛,小青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是面上露出人性化的欣慰表情。
她做了这么多,应该能从巫的手中逃出一条生路了吧?
就在青烈进食的同一时间,许轩猛地跃起,胳膊肌肉鼓出夸张姿态。
空气发出爆破声响,长斧闪着寒光。
青烈眼神晦暗,头顶龙珠闪过幽蓝光泽。
一道水龙卷自江中猛然升起,正正挡在许轩跃起身影前方。
源自龙珠的妖力被他毫不犹豫挥霍起来,那道水龙卷爆发出惊人吸力,在水浪下勉强维持住的祭台几乎同时崩裂开来,碎屑纷飞倒卷入龙卷之中。
当许轩身形彻底消失在水龙卷中后,浩荡寒气凭空凝结。
瓯江水面连带那道水龙卷尽数被冰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