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闪烁着对生存资源的渴望,全然不顾那玄圭所代表的禁忌。
“三弟!休得胡言乱语!污了兄长清名!”
关羽厉声喝止,声如裂帛,饱含着不容置疑的凛然正气。
他丹凤眼中寒光暴涨,逼视着张飞:
“此乃悖逆之物!沾之污手!近之染尘!大哥今日亲手毁之,昭示天下,明辨忠奸,断绝宵小窥探之念,正是大义所在!正当其时!”
他双手抱拳,对着高举利剑、面色决绝的刘备肃然道:
“大哥!弟愿为兄代劳,碎此妖物!”
刘备紧咬牙关,握剑的手背上筋肉虬结,剑锋在头顶因激愤而微微震颤,阳光透过高窗落在剑尖,折射出一点刺目欲盲的寒星!
眼看那凝聚了千钧之力的一剑就要劈碎那承载着“天命”与“祸乱”的墨玉玄圭!
“主公且慢!”
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侍立在刘备身侧阴影中的陈洛,陡然向前跨出一大步!
这一步,迅捷而坚定,靴底踏在青砖上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
他的目光却锐利如淬火开锋的刀尖,穿透空气中的凝重,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刘备几乎喷火的双眼:
“此物,暂——毁——不——得!”
如同被无形的绳索骤然勒住,堂内所有嘈杂瞬间冻结。
所有的目光,惊愕、疑惑、不解、愤怒,如同千百道实质的箭矢,瞬间聚焦于陈洛身上。
刘备劈落的剑势硬生生顿在半空,手臂肌肉因强行收力而剧烈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意,声音沉郁如铁石相击:
“守仁?此乃大逆不道、惑乱纲常之物!留之必成心腹大患,招致滔天大祸!汝言毁不得,究竟何意?”
剑锋虽悬停,杀意却未减。
陈洛同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肋间翻江倒海般的痛楚和那股源自玄圭本身的沉重压迫感,他的声音异常清晰而冷静,如同冰水流过滚烫的岩石:
“主公!袁术逆贼悍然称帝,僭越神器,此乃自绝于天下!其悖逆之举,必招致四海共愤!首当其冲者,必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
操为彰示其‘汉室忠臣’之位,安抚天下士林之心,必不能容此巨寇!此玄圭,确是烫手山芋,持之如抱薪于烈火!然!
祸兮福之所倚,此圭亦是千载难逢之契机!万万毁不得!”
他的目光锋利如手术刀,先是扫过那墨玉玄圭上流转的幽光,随即转向韩胤那张因突变而惊疑不定、强作镇定的脸,语速陡然加快,带着一种洞穿时局帷幕的犀利锋芒:
“袁术以此重宝为质相邀,其包藏之祸心,昭然若揭——其一,欲借主公汉室宗亲之清名,为其僭越之举粉饰一二,分摊天下骂名!
其二,欲驱使我军为其南下屏障,抵挡曹操必然倾泻而来的雷霆之怒!其三,也是最毒辣之处!
他料定主公或怒毁此圭,或严词拒绝!无论何种反应,他皆可大肆宣扬:主公畏惧曹操兵锋,不敢接纳天命祥瑞,毁宝以自保!
更要坐实主公与我暗中勾结、私藏祥瑞、意图叵测之污名!届时,曹操岂能坐视?
天下悠悠众口,主公何以自辩?主公此刻若毁圭,固然痛快,彰显气节,却恰恰坠其彀中!
非但自证‘胆怯’,更亲手断绝了以此物搅动风云、周旋于两大强敌之间的一切可能!此为自断臂膀,自毁长城!”
刘备紧锁的眉头几乎拧成一个“川”字,持剑的手因内心剧烈的天人交战而抖动得更加厉害,剑尖在空中划出细微的银色轨迹。
他喉结滚动,声音艰涩:“那…依守仁之见,当如何处置?”
陈洛再次踏前一步,这一步,几乎已站在那紫檀木匣的阴影边缘,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
“暂留此圭!深藏府库!秘——而——不——宣!对外只言袁术遣使结盟被拒,使者已逐!将此圭深藏府库,非心腹不得知!
如此,一则,袁术必不甘心,定会再遣使者,甚至许以厚利!其使者往来,必被曹操耳目侦知!
二则,曹操多疑,闻袁术以如此重宝结盟主公,必心生忌惮,恐主公与袁术暗通款曲!
三则,袁术称帝,曹操为彰汉室正统,必兴兵讨伐!若闻玄圭可能在小沛,更会促使曹、袁二贼相争!”
他眼中闪烁着现代战略思维的光芒,声音带着一种掌控棋局的冷静:
“主公!此圭便是饵!可诱曹操与袁术两条恶蛟提前撕咬!待其两败俱伤,精疲力竭之际,便是我军趁势而起,收取渔利,直捣许都,迎奉天子之时!
此时毁之,不过逞一时意气,徒失良机!暂留此圭,可为我小沛军民,乃至汉室江山,争得喘息之机,蓄势之机!”
一番话如石破天惊,堂上众人皆露深思之色。刘备眼中怒火渐熄,代之以深沉的权衡,手中剑缓缓垂下。
关羽抚髯沉吟,丹凤眼中精光闪烁。简雍捻须颔首。
“放屁!”
张飞却听得焦躁,猛地一步冲到那紫檀木匣前,环眼圆瞪,指着玄圭对陈洛吼道:
“守仁!你说得天花乱坠,这破石头能当饭吃吗?能让俺老张麾下儿郎不饿肚子吗?能换真金白银粮草军械吗?
俺看它就是块招灾惹祸的破石头!”话音未落,他那钵盂大的铁拳已裹挟着恶风,狠狠朝着那紫檀木匣砸了下去!
“三弟不可!”
刘备、关羽齐声惊呼!
砰——!
一声沉闷巨响,如同重锤擂鼓!那精工打造的紫檀木匣竟异常坚固,张飞含怒一拳,只砸得匣盖凹下去一块,边缘金玉镶嵌崩飞几片,整个木匣连同里面的玄圭被震得跳起半尺高,重重落回地上!
玄圭安然无恙,反倒是张飞自己,被那坚硬木料反震得拳骨发麻,龇牙咧嘴地甩着手。
“嘶…好硬的破盒子!”
张飞甩着手,又惊又怒。
“翼德!”刘备沉声喝道,
“守仁之言,老成谋国!此圭…暂留!”
韩胤早已面无人色,看着那差点被砸的玄圭,又惊又怒:
“刘使君!你…你竟敢如此慢待我仲家皇帝御赐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