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九天惊雷轰击在铁坨之上!肉眼可见的环形气浪以两刀交击点为中心轰然炸开!
校场上沉积的尘土被狂暴地卷起,如同平地掀起了一场小型的沙尘暴,瞬间弥漫开来,将两人的身影完全笼罩其中!
尘土飞扬中,只见两道模糊的人影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激烈交错碰撞!
“呵唉!”
关羽的青龙刀大开大阖,势大力沉,每一刀劈出都伴随着风雷激荡之声,刀光如连绵不绝的惊涛骇浪,一波又一波狂暴地拍打着岸边礁石!
沉重的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呜呜”的恐怖低啸,刀光所及之处,地面被斩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深深沟壑!这是最纯粹的力量与霸道的展示!
而陈洛的身影则如同一道在惊涛骇浪中穿梭不定的银色魅影。
他的龙雀刀法诡谲多变,刁钻狠辣,深得快、准、狠、巧四字精髓。
他不与关羽正面硬撼,而是凭借超凡的步法、腰身韧性与对时机的精准把握,在关羽那狂暴的刀光缝隙间游走、穿梭、闪避、反击!
他的刀光如同月光下跳跃的银蛇,灵动迅捷,又带着致命的威胁。
时而如毒蛇吐信,疾刺关羽持刀的手腕、臂膀关节;时而如灵鹤啄击,刀尖点向关羽甲胄的缝隙连接处;时而又如狂风骤雨,瞬间爆发出数十次连绵不绝的快攻,逼迫关羽回刀防守。
刀锋破空,带起的却是尖锐如哨的“嘶嘶”锐响,与青龙刀的风雷之声交织成一首致命而激昂的战曲!
两人步法急速变换,身形交错如穿花蝴蝶,却又蕴含着崩山裂石的力量。
“咳咳咳。”
战靴踏碎地面坚硬的土块,留下深深的脚印。
每一次刀锋相撞,都爆出大蓬刺目的火星,如同铁匠炉中最炽热的锻打,铿锵之声响彻校场,连绵不绝,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汗水早已浸透两人的内衬,蒸汽在傍晚微凉的空气中升腾起来。
尘土稍散,箭垛上的吕玲绮早已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嬉笑神色,贝齿紧咬着口中那根坚韧的狗尾巴草茎,明亮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凝重,喃喃自语道,
“不可思议...这陈守仁的身法...竟能逼得关将军用上拖刀计……”
但见关羽佯败拖刀而走,陈洛疾追三步忽觉寒意逼人。
千钧一发之际拧身侧避,青龙刀贴着他胸前札甲掠过,削下大片甲叶。
陈洛趁势滚地反击,刀背轻拍在关羽胫甲上发出闷响。
二人同时收势。
关羽抚髯长笑,
“痛快!守仁这身功夫,竟似专为克制某的刀法而生!”
陈洛喘息着拱手:
“君侯承让。若非暗疾未愈,最后那式本可...”
话音未落,远处忽传来鸣金之声。
张辽趋前叹道,
“可惜文和与元龙不在营中,否则见此龙争虎斗,必又要争个面红耳赤。”
赵云与陈到此时也走近,白袍将军莞尔,
“他二人一见面便互怼军策,主公听得头疼,才依守仁之议将陈元龙调往弋阳,贾文和遣去安丰。”
关羽忽正色对关平道,
“瞧明白了?陈将军方才那式地趟刀法,专破重兵器攻势。”
少年猛点头,却见陈洛取出布巾细细擦拭龙雀刀上尘土,动作轻柔似对待至宝。
暮色渐浓时众人散去,唯陈洛独立校场,望着手中环首刀怔怔出神。
刀柄处缠着的草绳早已泛黄——那是四年前徐州雪夜,刘备赠他草鞋时亲手编的绳结。
“将军又看这草绳了。”
王虎捧着战袍候在一旁,
“您如今都是统兵三千的将军了,怎还留着这个……”
陈洛以指腹摩挲草绳,眼前似又见那日刘备蓑衣草履,将仅有的干粮分与伤兵的模样。
晚风送来远处关羽教导关平的声音:
“为将者非止逞勇斗狠,更要知为何而战...”
陈洛抬头望见汝南城头汉旗猎猎,忽然轻声自语:
“是啊,为何而战...”
他自然记得史书中关平的结局,记得荆州烽火与麦城血月。
但此刻夕阳余晖洒满校场,远处炊烟袅袅升起,手中草绳温暖如初。
——这人间烟火,万里山河,都值得以手中刀槊再争个太平盛世。
三月春风掠过汝南校场,卷起阵阵黄沙,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那风带着泥土的气息和干燥的燥热,肆意地扑打着营帐的布幔,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噗噗声。
校场边缘枯黄的野草被吹得伏地而行,细小的沙砾在空中打着旋儿,迷蒙了视线,也给天地间涂抹上一层昏黄的底色。
“拿开!”
高顺被囚于木栅营帐已有数月。
自张辽在徐州生擒他以来,这位昔日陷阵营的统帅,便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终日面壁而坐,对着冰冷潮湿的营帐内壁,沉默得如同一块深埋地底的磐石。
木栅栏粗糙,缝隙间透进的光线切割着他古铜色的、布满旧伤的侧脸。
他身上沉重的铁甲从未卸下,污迹斑驳,甲片边缘磨损得锋利,在帐内昏昧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沉郁而冰冷的微光,仿佛凝结了并州苦寒之地的霜雪。
即便陈洛每日亲自端着精致的食盒,提着醇香的美酒前来探视,也总被他看也不看地挥手倾倒在地。
酒液泼洒在夯实的泥地上,渗入干涸的缝隙,只留下深色的印记和空气中短暂弥漫、旋即又被帐外的沙尘气盖过的酒香,仿佛他拒绝的不是酒食,而是这乱世强加给他的一切妥协。
“将军又何苦如此。”
陈洛这日又提着一坛泥封未启的“汝南春”而来,沉重的陶坛在他手中稳如磐石。
他刚步入帐内,浓郁的酒香便压过了尘土和铁锈的味道。
他看见地上昨日泼洒的酒渍仍未完全干透,在泥地上形成一片黯淡的湿痕,几只细小如尘的飞虫正围着那痕迹打转。
陈洛脸上并无愠色,深邃的眼眸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理解与无奈。他小心翼翼地将新酒放在那张唯一还算完整的矮小案几上,动作轻缓,仿佛怕惊扰了眼前这尊凝固的雕像。
泥封上用朱砂描着一个古朴的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