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半枚空间符骨,怀揣温魂玉簪,张枫依照地图指引,向着青鸾古地更深处进发。越是深入,周遭的环境越发诡异。参天古木逐渐被一种焦黑、扭曲的枯木所取代,地面覆盖着灰白色的尘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腐朽气息,甚至连天地灵气都变得稀薄而滞涩。
这里与外围生机勃勃、机缘遍地的古地景象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处被遗忘的死亡绝域。
根据地图和令牌的微弱感应,林家的那处秘密传送古阵,就坐落在这片死寂区域的中心。
他小心翼翼前行,轮回印缓缓运转,尤其是对生死之气的感知提升到极致,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脚下松软的灰白色尘埃中,不时会踩到坚硬之物,低头看去,竟是些残缺的白骨,有人形的,也有巨大兽类的,皆被尘埃半掩,不知死去了多少岁月。
又前行数里,一片极其庞大的桃林出现在眼前。但这片桃林早已失去所有生机,树干焦黑扭曲,如同挣扎嘶吼的鬼影,没有一片叶子,更不见一朵桃花,只有死寂。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同样灰白的桃花瓣化石,踩上去发出“沙沙”的碎裂声。
这片死寂桃林的规模,远比问天宗后山那片要大得多,其布局……竟隐隐与记忆中林君怡闺房幻境窗外的桃林,以及后山桃林有几分相似!只是这里的一切都已死去,徒留形骸。
“此地与林家究竟有何关联?”张枫心中疑窦丛生。青霜剑穗、温魂玉簪、林家令牌、空间符骨、死寂桃林……所有的线索似乎缠绕成一个更大的谜团,而林君怡,仿佛就站在这个谜团的核心。
他越发谨慎,收敛气息,在枯槁的桃木间穿行。根据感应,古阵就在桃林中心。
突然,他脚步一顿,闪身藏于一株尤为粗大的焦黑桃树之后。前方不远处,几道模糊的黑影正在死寂的桃林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那些“人影”身形佝偻,穿着破烂腐朽、款式古老的衣物,皮肤呈灰暗的石质色泽,双眼空洞无神,周身散发着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死寂与怨念之气。它们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口中发出无意识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黑暗遗民……”张枫心中一凛。在宗门的古老手札中看到过记载,一些在远古黑暗动乱中被污染、异化,却又因某种缘故未曾完全消散的生灵,会化作这种存在,永恒游荡在遗迹与绝地之中,憎恶一切生机。
它们的个体实力或许不强,但往往成群出现,且极难彻底杀死,一旦被缠上,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必须避开它们!张枫屏住呼吸,将自身生机波动压制到最低,如同枯石,借助焦黑桃木的掩护,一点点向着桃林中心迂回靠近。
越靠近中心,游荡的黑暗遗民数量越多,仿佛在无意识地守卫着什么。好几次,他几乎与这些死寂的生物擦肩而过,都能闻到它们身上那股腐朽的尘埃气息。
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桃林中心。那里的景象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中心是一片空地,地面刻画着一个巨大无比、复杂到极点的传送阵图。阵图的线条同样由那种焦黑的材质勾勒,许多地方已经断裂、模糊,甚至被灰白色的尘埃掩埋。阵图的核心处,堆积着小山般的骸骨,有人类的,也有巨大妖兽的,仿佛某种残酷献祭的残留。
这座古阵,早已废弃,甚至可以说……被污染了!阵图中残留的,不再是纯粹的空间波动,而是一丝丝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黑暗与死寂气息。
这根本不可能启动!强行激活,天知道会被传送到什么绝地,甚至可能直接惊动沉睡的黑暗存在。
失望的情绪刚刚浮现,怀中的温魂玉簪却突然再次散发出微热的波动,这一次,并非指向古阵,而是指向他侧前方不远处。
他循着感应望去,只见一株形态格外扭曲、仿佛经历了无数雷击火烧的焦黑桃树下,空间再次呈现出那种不稳定的水波状纹路。
又是空间异象?
他小心靠近。那异象范围很小,也不稳定,如同风中的残烛。透过波纹,他看到的并非闺房,而是一片混乱、破碎的景象:滔天的火光、纵横的剑气、绝望的嘶吼、以及……一个浑身是血、怀中紧抱着一名昏迷少女(依旧是那熟悉的侧脸轮廓!)的中年男子,正且战且退,向着某个方向疯狂冲去——那方向,隐约可见一座散发微弱银光的残破祭坛轮廓(与他禁地中所见祭坛极其相似!)。
影像破碎而短暂,却比禁地中所见更加惨烈,充满了绝望与紧迫感。
就在这破碎影像即将消散的刹那,影像中那个被抱着的少女,手指似乎极其微弱的动了一下,一枚虚幻的、几乎要消散的蝴蝶光影从她指尖溢出,如同最后的执念,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竟从那破碎的水波纹中飘飞而出,在张枫面前缓缓盘旋了一圈,然后如同引路的精灵,向着桃林的某个方向飞去!
是林君怡残留的意念?她在指引我?
张枫心脏狂跳,不及细想,立刻跟上那枚虚幻的蝴蝶光影。
光影飞行轨迹飘忽,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显然支撑不了多久。张枫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紧紧跟随。
它并未指向那片死寂的废弃古阵,而是飞向了桃林边缘另一处不起眼的、被几块巨大黑色怪石遮挡的角落。
在那里,蝴蝶光影最后闪烁了一下,彻底消散。
张枫拨开乱石,后面赫然是一个仅容一人匍匐进入的狭窄洞口,洞口被天然的岩石和枯藤遮掩,极其隐蔽。一股微弱、却相对纯净许多的空间波动,正从洞内深处隐隐传出。
真正的、或许还能使用的传送古阵,在这里!
那废弃的巨大阵眼,恐怕只是一个迷惑人的幌子,或者……是一个陷阱!
来不及感叹林君怡残念的又一次相助,他敏锐的神识察觉到,远处的那些黑暗遗民似乎被刚才那微弱的空间波动和蝴蝶光影的气息所惊动,开始躁动起来,漫无目的的游荡变成了有方向的探寻,正朝着他所在的方位而来!
必须立刻离开!
他毫不犹豫,一矮身,钻入了那狭窄的洞口。
洞内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一个仅丈许见方的简陋石室出现在眼前,石室中央,一座仅有外界那座巨阵十分之一大小、却保存相对完好、刻满了银色空间符文的小型传送阵,正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光芒。
阵眼处,镶嵌着几块尚未完全耗尽能量的空间晶石!
这才是真正的生路!
身后的洞口外,已经传来了黑暗遗民那令人牙酸的呜咽声和拖沓的脚步声,它们正在靠近!
张枫一步踏入阵中,迅速将轮回之力注入脚下阵纹。
嗡!
小型传送阵瞬间被激活,银光大放,将他彻底包裹。
在身形彻底模糊、即将被空间之力拽走的最后一瞬,他回头望去,只见洞口黑影攒动,几双空洞死寂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下一刻,天旋地转,空间变换。
死寂的桃林、黑暗的遗民、无数的谜团……都被甩在了身后。
但张枫知道,这并非结束。林君怡残影的一次次指引,那破碎影像中的绝望逃亡,都指向一个更加惊心动魄的过去和未来。
而这一次传送,又会将他带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