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空旷。
张枫拖着伤体,行走在无边无际的破碎宫殿中。脚下的黑色石板蔓延至视野尽头,断裂的巨大石柱如同巨人的骸骨,无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衰败。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和那股沉重的威压,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艰难,轮回印的恢复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处相对安全且有灵气的地方,否则伤势恶化,别说探索,生存都成问题。那缕深种于轮回印根基的魔意本源,此刻虽沉寂,却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
他小心翼翼地释放出微弱的神识,如同触角般在身前数丈范围内探查,规避着地面上偶尔出现的巨大裂缝和散落的锋利碎石。这里的寂静让人心慌,仿佛亿万年来都未曾有过生机。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完整的区域。数根巨大的石柱围成了一圈,虽然表面布满裂痕,但并未完全倒塌,中央是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更让张枫心神一动的是,他感受到那片区域中心的威压似乎略微减弱了一丝,甚至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传出。
他谨慎地靠近,确认周围没有隐藏的危险后,才步入石柱环绕的范围。
一踏入其中,身上的压力果然轻了一线。他低头看向地面,发现中心区域的黑色石板上,铭刻着一些极其古老而模糊的纹路。这些纹路并非装饰,更像是一种破损严重的阵法残留,那微弱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这些残纹中散发出来的。
他蹲下身,仔细辨认。纹路的风格与他所知的所有阵法流派都迥然不同,更加古老、简洁,却蕴含着一种直指空间本源的韵味。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轮回之力注入其中。
嗡……
残纹微微一亮,散发出比之前稍明显的空间波动,但随即迅速黯淡下去,无法持久。显然,阵法破损太严重了。
但就在这短暂的亮起瞬间,张枫的目光被石板上几处不起眼的刻痕吸引了。那不是阵纹,而是字!是一种极其古老,几乎难以辨认的文字,与他之前在通道惊鸿一瞥看到的牌匾上的字体同源!
他凝聚目力,艰难地辨识着。大部分字迹都已模糊不清,唯有几个残字勉强可读。
“……虚……殒……”
“……界……守……”
“……道……传……断……”
断断续续的残字,组合起来却透出一股惊人的信息量!
虚空?殒落?界海?守卫?道统?传承?中断?
一个模糊的猜想在张枫心中浮现:这片残破的古殿,莫非是某个极其古老的、与虚空相关的强大道统的遗迹?他们可能肩负着守卫某处(界海?)的职责,但却遭遇了大劫,最终道统中断,宗门殒落,化作了这片死寂的废墟?
若真如此,此地或许并非绝地,反而可能蕴藏着机缘!尤其是与他《轮回道典》中的空间法则,甚至那未完善的《吞道决》可能都存在某种契合度!
这个发现让张枫精神稍振。他继续在附近搜寻,很快在一根倾倒的石柱底部,又发现了一副相对清晰的刻图。
刻图已然残缺,但大致能看出描绘的是一片无垠的黑暗(界海?),一道模糊的伟岸身影独自屹立于虚空之中,身前是无数狰狞恐怖的阴影(黑暗生灵?),而身影后方,似乎守护着一个散发着微光的破碎世界。画面的角落,还有几个小字,比之前的稍微清晰一些:
“虚空……引灭……”
“引灭?”张枫皱眉思索。这不像功法名字,更像是一种描述或者……招式?是指引动虚空之力,寂灭万物?
他尝试模仿着刻图中那道伟岸身影的一丝意境,同时回想之前残阵散发出的空间波动韵律,下意识地并指如剑,对着前方空处,极其生涩地虚划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伤势太重,修为不足,更无人指点,岂能如此轻易模仿这古老传承?
然而,就在他手指划过的瞬间,他气海内那沉寂的轮回印,尤其是蕴含空间法则意蕴的那部分,似乎极其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而他指尖前方的空气,仿佛有那么亿万分之一的刹那,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存在的扭曲。
与此同时,他识海深处,那缕沉寂的魔意本源,似乎被这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空间法则韵味刺激了一下,轻轻蠕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隐晦的渴望——并非对力量的渴望,更像是对这种法则本身的“食欲”!
张枫心中一凛,立刻停止了尝试。这魔意果然可怕,连这种古老的空间法则它都想吞噬!
但这也从侧面证实了,此地的传承极其不凡!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只有恢复实力,才能在此地探索,才能压制魔意,才能找到离开的方法,才能继续复活君怡之路!
他强压下立刻探索更多区域的冲动,回到那残阵中心。虽然阵法已残,但此处威压最弱,且那微弱的空间能量波动,似乎对此地弥漫的死寂威压有轻微的排斥作用,算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他盘膝坐下,取出身上仅存的几块劣质元石,开始全力运转《轮回道典》基础法门,汲取其中微薄的元气,修复受损的经脉和黯淡的轮回印。
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此地的环境实在太恶劣了。
不知过了多久,几块元石化为粉末,他的伤势仅仅恢复了微不足道的一丝。照这个速度,恐怕数年都难以恢复到全盛状态。
他睁开眼,眉头紧锁。这样下去不行。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地面的残阵纹路和那些古老的刻字。
既然此地可能是一处古老传承的遗迹,那么除了这些残迹,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留下?比如……丹药室、传承阁、或者……能量池?
即便历经浩劫,万一有残存呢?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休息片刻后,他站起身,决定以这个石柱圈为中心,向更深处进行有限度的探索。他不敢走远,始终保持石柱圈在视线范围内,一旦遇到危险,可以第一时间退回这相对安全之地。
他选择了一个刻图指引的、似乎是通往宫殿更深处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黑暗中走去。
脚下的碎石渐渐变少,地面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金属碎片,像是某种巨型傀儡的残骸。墙壁上也出现了更多的战斗痕迹,爪印、剑痕、焦黑的术法轰击印记,无一不显示着此地曾经历过何等惨烈的大战。
突然,他脚步一顿。
前方不远处,一具不同于之前湖底白骨的遗骸,倚靠在墙壁下。
这具遗骸并非纯白,骨骼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银灰色,质地仿佛玉石,即便经历了无尽岁月,依旧散发着一种坚韧不朽的韵味。骸骨的身上,还覆盖着一件破损严重的暗蓝色战甲,战甲心口位置有一个模糊的徽记,似乎是一片扭曲的虚空。
这绝非寻常修士的遗骨!其生前实力恐怕远超想象!
张枫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他谨慎地靠近,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仔细打量。
遗骨的手指骨节紧紧攥着,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张枫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轻轻掰开那早已失去生命力的指骨。
一枚巴掌大小、呈暗银色、表面布满了细微孔洞、仿佛蜂巢般的奇异金属片,从中滑落。
这金属片出现的瞬间,张枫感受到周围那无所不在的沉重威压,似乎被它微微排斥开了一丝。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他气海内的轮回印,尤其是空间法则部分,竟然自发地轻微共鸣起来!
与此同时,那枚沉寂的温魂玉簪,也似乎被这金属片的气息引动,散发出一丝微弱的七彩光华。
这是什么?
张枫将金属片拿起,触手冰凉,却并不刺骨,反而有一种奇特的温润感。他尝试将一丝轮回之力注入其中。
嗡!
金属片上的孔洞瞬间亮起微光,一道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信息流,伴随着一种古老苍凉的意念,猛地涌入张枫的脑海!
“……虚空……不灭……引……万界……归墟……”
信息残缺到了极致,几乎无法理解。
但就在这信息流冲击的刹那,张枫识海中那缕魔意本源,再次剧烈地蠕动起来,传递出比之前强烈十倍的贪婪和渴望!
它想要这个!无比渴望!
而张枫手中的蜂巢金属片,似乎也感应到了魔意的存在,微微一颤,光芒闪烁不定,竟流露出一种本能的……敌意和排斥?
这片神秘的金属,似乎与那魔意,与这虚空古殿,都有着极深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