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雷塔,自成天地,法则森严,劫难重重。
第一层,雷霆军团。
第二层,双生雷蛟。
第三层,寂灭心雷劫。
……
张枫记不清自己已经战斗了多久。在这时间与空间都被雷塔法则扭曲的领域内,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从第一层一路血战而上,轮回印清光流转,新生的雷霆道纹愈发凝实,雷道分身雏形在一次次的极限压榨下也从虚幻变得略微凝实,能够独立施展一些粗浅的雷法,与他并肩作战。
《轮回道典》的奥义被他运转到极致,时间迟缓用于捕捉战机,空间折叠用于规避致命攻击,生死法则之力则不断修复着破损的肉身与消耗的神魂。他甚至开始初步尝试引动那丝微弱的因果之力,试图预判雷劫化形的攻击轨迹,虽仅是皮毛,却也数次助他险死还生。
每一层雷劫的形态与威力都截然不同,远超寻常天劫的范畴,仿佛这雷塔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彻底磨灭他这个“异数”。他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衣衫早已被雷霆和鲜血浸透,但眼神却越来越亮,如同在烈火中反复淬炼的神铁,意志愈发坚韧不屈。
支撑他的,不仅仅是求生的本能,更是内心深处那不容动摇的执念——复活林君怡!他绝不能倒在这里,倒在这个无人可知的雷塔之中!
“轰隆!”
第八层的万雷炼狱被他以吞道决雏形强行撕开一道口子,狼狈冲入第九层。
第九层,空无一物。
只有无尽的虚无,以及虚无中心,一面古朴无比的雷霆巨镜。镜面光滑,映照出的却不是他的身影,而是无数纷乱破碎的画面——是他记忆深处,关于林君怡的点点滴滴!
桃林初遇时的惊鸿一瞥,雪夜赠剑时的羞涩低语,云梦泽诀别时的决绝泪光……那些他珍若性命、深藏心底的记忆,此刻被这雷镜毫无保留地翻出、呈现,甚至加以扭曲、渲染上绝望与死寂的色彩!
“君怡……”张枫心神剧震,这比任何实质的雷霆攻击都要可怕,直指他道心最柔软、也是最脆弱的部分。轮回印剧烈震颤,发出警示的清鸣,帮助他稳固心神。
但那雷镜之中,画面陡然定格,最终化作林君怡在桃树下翩然舞剑的最后身影,然后,镜面中的她对着张枫,嫣然一笑,那笑容绝美,却带着一丝虚幻与不真实。
紧接着,镜面中的景象突变!不再是回忆,而是一片黑暗的祭坛,林君怡那虚弱不堪的真灵被无数漆黑的锁链缠绕,发出痛苦的哀鸣,仿佛正在承受无尽的折磨!
“不——!”张枫目眦欲裂,明知这极可能是雷劫幻化的心魔景象,但涉及林君怡,他根本无法保持绝对的冷静。那股锥心的刺痛与滔天的愤怒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那面雷霆巨镜无声无息地射出一道灰暗的、几乎不存在于现实维度的心雷之箭,直刺他的眉心识海!这一击,针对的是神魂本源,若是击中,轻则道基破损,重则魂飞魄散!
快!快到超越了思维!
狠!狠到直指致命弱点!
张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防御!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直安静悬浮于他识海深处、与青霜剑穗相伴的那一缕林君怡的残魂,仿佛感受到了他极致的悲痛与危机,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柔和却坚定,带着一种超越了生死、超越了时空的眷恋与守护意志,竟自主地从他眉心飞射而出!
“锵!”
仿佛有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第九层空间。
那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残魂,化作了一道虚幻朦胧、却依稀可辨的倩影——正是林君怡生前的模样!她面容模糊,眼神却异常清澈温柔,仿佛跨越万古轮回,再次凝望于他。
她没有丝毫犹豫,张开双臂,义无反顾地迎向了那道恐怖的心雷之箭,用自己虚幻的魂体,挡在了张枫之前。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得令人心碎的、如同泡沫破裂般的声响。
那缕残魂所化的倩影,在心雷之箭的冲击下,瞬间变得愈发透明,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但她依旧顽强地维持着形态,将那心雷之箭的力量尽数吸纳、抵消。
“君怡!!!”张枫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心脏如同被亿万根针同时刺穿,痛得无法呼吸。他疯狂地想要冲过去,却被那残余的心雷余波震得连连后退。
那虚幻的倩影微微侧过头,似乎想要对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最终未能成形。她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化作点点晶莹的光雨,如同破碎的星辰,缓缓飘散。
只在彻底消散前,留下一丝微弱到极致、却清晰传入张枫神魂深处的意念:
“枫...活下去...”
话音袅袅散尽,那缕残魂彻底消失无踪,连带着那枚青霜剑穗也变得黯淡无光。
心雷之劫,过去了。
第九层的雷霆巨镜也随之缓缓隐去。
通往最终第十层的阶梯,无声无息地出现。
但张枫却僵立在原地,双目赤红,浑身颤抖,无尽的悲伤与暴戾的杀意在他眼中交织翻滚。他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抓住那些消散的光点,却什么也抓不住。
又一次...他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了守护自己而“消散”!
尽管知道这或许并非真正的彻底湮灭,只是这缕本就微弱的残魂耗尽了最后的力量陷入更深沉的沉睡,但那份无力与痛楚,却无比真实地啃噬着他的心。
“啊——!!!”他仰天狂啸,声浪中饱含的痛苦与愤怒竟引动了整座雷塔的轰鸣!轮回印疯狂旋转,其上新生的雷霆道纹骤然亮起刺目的血红色光芒,一股毁灭性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弥漫开来。
吞道决的雏形竟在此刻自行运转,贪婪地吸收着塔内精纯的雷霆之力,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
“仙王道骨...”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这个词,如同烙印般刻入了他的灵魂最深处,成为了比自身性命更重要的终极目标!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压下那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暴戾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沉静,但那冰层之下,是更加坚定、更加执拗、甚至带上了一丝偏执疯狂的决意。
他一步步踏上通往第十层的阶梯,每一步落下,身上的气势便凝练一分,轮回印上的血色雷光也逐渐内敛,转化为一种极致压抑的、令人心悸的威严。
第十层。
与他想象中毁灭雷霆遍布的景象完全不同。
这里异常安静,广阔无边。脚下是光滑如镜的、倒映着漫天星辰的黑色地面。头顶,则是一片无垠的、缓缓旋转的星河漩涡,深邃、神秘、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造化与法则之力。
在那星河漩涡的最中心,一点柔和却至高无上的光芒缓缓沉浮,仿佛是所有雷霆的源头,又仿佛是天地法则的具现。
成功渡过九层雷劫,第十层,并非更强的毁灭,而是...馈赠?或者说,是认可?
张枫沉默地走到星河之下,抬头仰望那点光源。
那光芒似乎感应到他的到来,微微波动,旋即,一道纯净无比、蕴含着磅礴生机与造化之力的九彩神雷,如同温顺的溪流,缓缓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磅礴而温和的能量疯狂涌入他的体内,修复着他所有的伤势,滋养着他的神魂,锤炼着他的筋骨经脉。轮回印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力量,其上烙印的雷霆道纹彻底凝实,化为一道璀璨的银色圆环,与其他生死、空间符文交相辉映,变得更加复杂玄奥。
他的修为在此刻彻底稳固在铭纹境中期,并向着后期稳步迈进。肉身强度飙升,对雷霆法则的感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甚至连那雷道分身雏形,也在这股能量的灌注下彻底凝聚成形,虽不如时间、空间分身那般清晰,却已能独立存在,通体电光缭绕。
然而,张枫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他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眼神始终冰冷,只是默默地感受着自身力量的提升。
当最后一丝九彩神雷能量被他吸收殆尽,第十层的景象开始缓缓变得虚幻。
雷塔的考验,结束了。
他的身影逐渐从塔内消失。
外界,雷池上空,那座巍峨的九重雷塔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旋即化作无数光点,消散于天地之间。
张枫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半空之中。
此刻的他,气息内敛却深不可测,周身隐约有电弧流转,更添几分威严。但唯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某一块地方,随着那缕残魂的消散,变得空空荡荡,唯有“仙王道骨”四个字,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填补着那份空洞,驱动着他继续前行。
他的目光落下,看到了下方雷池中那枚依旧沉浮的“万年雷击木心”,以及旁边那道小心翼翼、带着敬畏与好奇望过来的雷灵少女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