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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才转身,看向井底。慕容煜辰挣扎着想要起身,肩头却传来钻心的剧痛,好似有无数冰针在经脉中肆意穿梭,疼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蛇钻入血脉,啃噬着残存的热意。他想喊,喉咙却像被铁钳夹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这寒意彻底吞没、意识即将彻底熄灭之时,琴音来了。

不是幻觉,也不是梦。那声音清冷如雪涧流水,却又带着一丝暖意,像是冬日里忽然照进屋檐的一缕阳光,穿透了厚重的阴霾。它不疾不徐,却穿透了雨声、脚步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直直钻进他的耳膜,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将他残破的灵魂一点点拉回人间。

他猛地睁了一下眼。

井口的火光,灭了。

三十余名墨莲卫围在井边,刀锋还沾着血,有人靴底踩着断指,有人袖口滴着黑红的血珠。他们原本正准备下井搜杀,却在一瞬间僵住。有人抬头,瞳孔骤缩——月光下,一道身影踏着瓦檐而来,白衣胜雪,帷帽轻垂,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颌,线条如刀削般清冷。她步履无声,仿佛不是行于人间,而是自天上缓步而下。

她手中无剑,只抱着一把七弦琴,琴身漆黑如墨,琴尾却泛着幽蓝光泽,似有月华流转其上。

下一瞬,琴音陡转。

“铮——”

一道音刃撕裂空气,如霜刃破空,井边三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仰面倒下,眉心多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鲜血缓缓渗出,映着月光竟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风弦引月术?”有人失声,“玉尘仙子!”

没人敢再动。这些人都是昔日椋国公府的死士,杀人如麻,曾在战场上以一敌十,割下敌将首级挂在马鞍上行走百里。可眼前这女子的名号,比很多宗师都令人胆寒。

三年前,齐州玉泽郡九叶堂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三百口人尽数伏诛,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未能幸免。废墟之上,只留下一个银线绣月牙纹的图腾,银线盘绕如蛇,似在无声诉说着复仇的誓约。自那夜起,江湖上悄然出现了一个以月牙纹为图腾的杀手组织——忘川驿。他们不接寻常生意,三年间,忘川驿以精准、冷酷、不留痕迹闻名,被江湖人称为“大齐第二杀手组织”,仅次于“寒冥冰魄”。

她是忘川驿的尊主,以风弦引月术和月澜扇闻名江湖,行事神秘,有诸多传说流传于世,但却没人见过她出手,也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境界,来历。

她没说话,只是将琴轻轻放在井沿,指尖一挑,月澜扇已在掌中展开。银光如霜,洒落巷间,映得泥水泛起粼粼寒光。

“滚。”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砸地,字字清晰,直入人心。

墨莲卫统领咬牙,额角青筋暴起。他是前凉国公亲卫,曾随主上征战沙场,见惯生死。此刻却被一个女子三字喝退,如何能忍?他手中长刀劈出一道赤芒,刀气如火龙腾空,直取她咽喉。

她连退都未退,只手腕轻抖,扇面一旋,那刀芒竟如撞上无形屏障,轰然炸裂。余波震得周围屋瓦簌簌作响,檐角碎瓦如雨落下,却在触及她衣角前自动偏移。

她抬手,扇尖轻点对方胸口。

那人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塌半堵墙才停下,口吐鲜血,胸骨凹陷,再不敢起身。其余人哪还敢留?纷纷后撤,有人连刀都扔了,眨眼间退得干干净净,连火把都来不及捡。

井边重归寂静,唯有雨声淅沥。

韦信趴在巷口的屋檐下,浑身是伤,却咧着嘴笑。他看着那白衣女子跃入井中,又抱着慕容煜辰离去,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才缓缓撑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泥水,低声笑道:“这小子命不该绝啊……有美人相救,我还真能安心回府喝杯热酒了。”

他是淮安侯府的公子,因为父亲常年征战,手握重兵,就把他留在了祟安城,自幼与慕容煜辰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今夜却因埋伏差点身陨,被迫与墨莲卫缠斗,身中三刀。他本可直接逃走,但他知道,当年父亲要是没有慕容清晏的举荐,这世上就没有淮安侯府。

他拖着伤腿,一步步走回淮安侯府。守门的侍卫见他浑身是血,惊得差点拔刀,却被他抬手制止:“别声张……我只受了点皮外伤。”他咧嘴一笑,眼角却滑下一滴血泪。

他被抬进偏院包扎时,仍喃喃道:“那女子……是玉尘仙子?难怪……难怪这小子命不该绝。”

而此时,井底。

他还残留着断柳巷遇险的记忆,肩上的伤处不断传来剧痛,韦信急促的喘息声仿佛还在耳边。

她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井底,泥水竟未沾她半片衣角,仿佛她踏的不是污浊泥潭,而是云端。

“还能动吗?”她问,声音如碎玉落盘。

他想摇头,结果牵动伤口,疼得眼前一黑。她伸手扶住他肩膀,动作极轻,可那一瞬间,他竟觉得肩上的寒毒像是被春风吹化了,冷意退去,暖流悄然滋生。

她从袖中取出银针,手法利落,在他肩井、风池、大椎几处扎下。针尖微颤,黑血顺着伤口缓缓渗出,腥臭扑鼻。

“你中了‘墨莲寒煞’,是墨莲卫独有的毒功,以阴寒真气侵入经脉,若再晚半个时辰,经脉尽废,终身瘫痪。”她边说边取出一枚丹药塞进他嘴里,“别咽,含着,让它化开。”

药丸入口即融,一股暖流顺喉而下,四肢百骸竟有了知觉,像是冻僵的树枝被春阳照拂,缓缓复苏。

她又解下外袍,披在他身上。布料还带着体温,淡淡的香气拂过鼻尖,像是山间初开的雪莲,清冷中带着一丝甜意。

“你叫什么?”她忽然问。

他望着她,喉结动了动:“慕容煜辰。”

她没应,只是低头继续处理伤口。指尖无意擦过他颈侧,他心跳漏了一拍,仿佛有春风掠过心湖,荡起层层涟漪。

“名字太重,压不住命。”她终于开口,语气平静,“慕容氏百年世家,煜字如火,辰字如星,名字太亮,易招天妒。以后少写些诗,多练练剑。”

他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写诗?”

“我在诗会上见过你。”她淡淡道。

她将药瓶收回袖中,扶他站起:“能走吗?”

他试了试,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她叹了口气,一手托住他腋下,另一手搭在他腰侧,竟就这么半扶半抱着他往井外走。

他想说不用,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姿势实在……太过亲密。可她神情自若,仿佛扶的不是个重伤少年,而是路边一袋米,毫无波澜。

两人踏上屋檐,她脚步轻盈,踏瓦如履平地。他被她带着,像一片落叶随风而行。崇安城的巡夜兵卒在街角巡逻,火把晃动,却始终没能发现这条屋脊上的身影。

“你到底是谁?”他忍不住问。

“一个路过的人。”她说。

“可你救我,总该有个理由。”

她脚步微顿,侧头看了他一眼:“理由?你活着,我才能安心睡觉。”

他愣住,竟不知如何接话。这话听着荒唐,却莫名让他心头一颤。

片刻后,他们停在昭国公府后墙外。她将他轻轻放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塞进他掌心。

玉符冰凉,正面刻着“忘川”二字,背面纹路如水波流转,隐隐可见缠枝纹的轮廓。

“拿着它,若再遇险,捏碎即可。”她说,“但别乱用,我不会每次都来。”

他攥紧玉符,抬头想问更多,却发现她已跃上墙头,白衣在月下翻飞,像一只归林的鹤,翩然无影。

“等等!”他喊。

她顿住,没回头。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风掠过树梢,吹起她帷帽的轻纱。月光下,她唇角微动,似笑非笑。

“玉尘。”她说,“记住了,是玉尘,不是‘玉女’‘仙女’‘仙子姐姐’。”

他一怔,随即苦笑:“我还没说出口呢。”

“你眼神说了。”她轻道,“少看点话本,多活命。”

话音落,她已消失在夜色中。

他站在墙下,掌心玉符微温,耳边回荡的,是那首未尽的琴曲。前奏清冷,中段温润,尾音如雪融春溪——正是他一个月前在自己的礼师银青禾那里听过的《春风化雪引》。

原来那晚在云外楼,他以为是幻觉的琴音,是真的。

他低头看着玉符,忽然笑了。

“玉尘……”他喃喃,“这名字,比诗还妙。”

府内传来脚步声,是巡夜的家丁。他将玉符藏入怀中,扶着墙慢慢站直。肩伤仍痛,可比起之前,已能勉强行走。

他刚迈出一步,忽觉袖中一轻。

低头一看,那件披在他身上的外袍,竟不知何时被她取走,只留下一枚银针,静静躺在泥地上。

他握紧银针,心头忽然一颤,没想到这竟是江湖中仅存三枚的暗器‘月牙引’。她根本没打算让他留下她的东西。

他握紧银针,望向她离去的方向。月光洒落,树影斑驳,仿佛她还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下次见面,”他低声说,“我得穿件厚点的衣裳。”

话音未落,府内钟声响起,三更已过。

他转身,踉跄走向侧门。刚抬手欲叩,门却从内拉开。

一名老仆提灯而立,见是他,惊得差点摔了灯笼:“世子?您这是……”

“喝多了,迷路了。”他扯出个笑,“扶我回去,别惊动父亲。”

老仆不敢多问,连忙搀他入内。走过回廊时,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玉符。

它还在。

他忽然想起她最后那句“少写诗,多练剑”。

可他偏偏不信。

诗能动人心,剑能定乾坤。

而她……既非诗,也非剑。

她是那句他写不出的结尾,是那场他躲不过的雨,是月下踏风而来,偏偏不让他看清全貌的谜。

他闭了闭眼。

“等我解开封印那天,”他心想,“第一件事,就是把《春风化雪引》弹给你听。”

至于现在——

他脚步一顿,从袖中取出那枚银针,轻轻别在衣领内侧。

针尖朝外。

…………

ps:中夏境界:炼体,凝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前面境界可细分为初期,中期,后期,颠峰),羽化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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