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野泽。
位于秦国东边,与韩国接壤处。南面是一座不大的湖泊,为平野泽提供水源,因而得名。
这里,也是秦国最大的官府市,进行着“国际贸易”,万商云集,很是热闹。
在这里,有着无数的商品,天下珍货齐聚于此。
中原的漆器,齐国的海盐、海货,燕国的皮货、辽东的人参貂皮,楚国的珍珠玳瑁象牙之属,百越之地的珍品,以及各地的美姬……
在这里都能找到,且数量众多。
秦国,本是七大战国之首,天下第一强国,本就很富裕。范雎入秦后,更是推行“攻人之策”,秦国大掠天下财富,更加富饶了,可以说富得流油。
因而,秦国对各类货物的需求旺盛,消费能力极强。
这正是商贾逐利的最好对象,尽管秦律严苛,入秦从商有诸多不适应,天下万商依然乐此不疲,乐于入秦,把天下珍货送入秦国,赚取不菲的利钱。
唯有一样不方便,那就是货物运到这里,需要换车,不然无法运入秦国。
七大战国的道路并不通用,车辆同样不通用,到了一国边界就得换车,不然进入不了其国,这是天下通病,不独秦国如此。
不计其数的苦役,把货物由韩国境内搬到秦国境内,装上马车,非常热闹,尽显繁华。
秦国军卒身着甲衣,背弓负箭,很是整肃,站在哨楼上上值,平静的看着商人进进出出,只要不违反秦律,他们也不会干涉。
商人进入秦国境内,都得老老实实的,不敢违背秦律。
一旦违背秦律,那后果很严重,一个不注意会丢掉性命,由不得他们不老实。
至于韩国一侧,与秦国境内就是两种模样了,商人在这里高声喧哗,大声喝斥,甚至于对巡逻的韩国兵卒吼得山响,而韩国士卒当作没听见。
韩国,目下是七大战国中最弱小的那个,随时会被秦国灭掉,其他国家的商人,哪是韩国惹得起的,即使有不愤,也只能忍着。
李斯从马车上下来,睁大眼睛,打量起繁华的官府市,很是感慨:“这才短短数年时间啊,这里就成了秦国最大的官府市,东方珍货进入秦国的最大来源地。”
吕不韦取三川郡,秦国的边疆就扩张到这里。当时的李斯是吕不韦的门客,随吕不韦来过这里。那时候,平野泽是一片荒地,无人问津,极是荒凉。
短短数年间,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了秦国最大的官府市,吞吐山东财货量极为惊人,实在是大出李斯意料。
“可惜啊,秦王昏头了,下了逐客令,秦休矣!”李斯万分惋惜:“一统之机就此错失,何时才能再现?华夏何时才能一统?”
李斯也尽力了,摇摇头,心情沉痛,来到边界处,一步踏出,离开秦境,进入韩国境内。
立时有韩国士卒拦住他,冲他抱拳一礼,态度不错:“有请先生出示通关文牒。”
从秦国进入韩国的人,不是秦人,也是与秦国有关的人,韩国可惹不起。在秦国随时会灭了韩国的时候,只要给秦国一点籍口,秦国都会出兵灭韩,韩国士卒不得不小心,礼节周到,身段儿放得低。
李斯从怀里取出通关文牒,双手捧着,递给士卒。
士卒先是双手抱拳见礼,说声得罪了,这才接过通关文牒,展开一瞧,眼里满是惊讶,眼睛瞪大,把李斯一通打量,不敢相信,问道:“你就是李斯?”
“正是在下。”李斯微微颔首。
“先生是秦王跟前红人,为何入韩?”士卒依然小心翼翼,不敢失礼。
“哎!”李斯一声叹息,不想多言。
士卒眼睛越瞪越大,满脸不敢置信:“你被逐了?”
这是何其丢脸的事情,李斯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微微颔首:“然!”
“快来瞧啊,快来看啊,李斯被逐了。”士卒如同打了鸡血似的,扯起嗓子大吼一声,透着无尽的兴奋。
“甚?李斯被逐了?”
“不会吧?李斯可是秦王跟前的红人,怎会连他也给逐了?”
李斯虽然不如后来那般权势滔天,也是秦王跟前红人,名声早就传遍天下了,很多人不敢相信,连李斯也给驱逐了。
“贼子,你也有今日。”韩国士卒脸色不善,眼里杀机涌动:“暴秦欲亡大韩之心不死,皆是因为你等贼子之力。李斯,你这贼子被逐了,还敢进入我大韩境内,你可知你的死期到了?来啊,给我拿下了,就地问斩!”
一群韩国士卒冲过来,擒下李斯。
李斯扭头,望着值守的秦国士卒求救:“我虽被逐,终是为秦国效力过,你等不能见死不救。”
韩国士卒闻言,忙放开李斯,若是秦国士卒介入,他们可不敢惹。
秦国士卒只是瞥一眼李斯,未有反应,你都被逐了,不算秦人,怎会救你?
韩国士卒一涌而上,又把李斯擒下,有人拔刀,想要斩杀李斯。
“你等可知,我乃公子韩非同窗好友,你们若是杀我,韩非不会放过你等。”李斯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祭出韩非这个护身符。
“韩非?你说那个结巴?”
“话都说不利索,还好意思当大韩的公子,丢人!”
“大王对结巴无好感,若他不是大韩的公子,早就杀了他。”
韩非口吃,也就是结巴,千古有名。更不用说,他总是想要变法,惹得韩王极是不快,连杀他的心思都有了,只是因为他是韩国公子,同族,不好下手。不然的话,韩非早死无数回了。
“韩结巴也好意思说**王之术,可把大韩变强了?”
“还是大王英明,一个疲秦计,就让暴秦逐客,自毁前途,六代人的努力付诸东流。”
“大王的疲秦计,当为亘古长策!”
“万古未有的奇策!暴秦百余年的征战,一计而废!”
韩国士卒兴奋不已,扯起嗓子为秦王安唱赞歌。
“好!彩!”
“好!彩!”
“亘古长策未有如韩王疲秦计者也!”
一片叫好喝彩声响起,声势浩大,直冲云霄。
要不是秦王幡然醒悟,果断废了逐客计,必然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可怕后果,秦国六代人,百余年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统一之事,遥遥无期。
那么,疲秦计就不再是千古笑柄,而是亘古长策,万古未有的奇计。
此时,秦国逐客之事,已经传开了,是个人都看得明白,秦王昏头了,竟然出此下策,自毁前途。
无人才相辅,秦国还能成事?
再说了,那么多人被逐,秦国的政务混乱是必然的结局,等到秦王找到足够的人手把政务理顺,都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说不定,秦国已经因为内乱而亡了。
对此事,山东之人自是乐见其成。
更喜看秦国的笑话。
“依我说,这样的贼子,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得折磨,用尽酷刑。”一个魏国商社的男子快步过来,瞪大眼睛,打量着李斯,满脸不怀好意。
李斯一瞧,此人胸口有一个魏文“白”字,愤怒的喝道:“魏国白氏是政商,何时如此残忍?”
战国初年,魏国有一个叫白圭的人,有着非凡的商业头脑,很快积累了惊人的财富,成为天下间有数的商家。后来,白圭又从政,当了魏国的丞相,因而被人称为“政商”。
“大魏国落到今日这般田地,都是被暴秦害的,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暴秦走狗,你就该受尽万般折磨而死。”魏人嘴角都翘到天上去了,透着残忍。
“李斯,你本是楚人,却为暴秦效力,你可知你也有今日?”一个楚国商人,满脸仇恨,眼里杀机涌动,如同见到杀父仇人似的,死盯着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