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秦王所言,好话人人爱听,然在秦国却不一样,颂扬秦律者当罪!颂扬秦王者当罪!
这与人之常情相悖,因而倍受后人诟病。
尤其是儒家读书人,更是视为秦国残暴的罪证之一,大骂秦国不通人情,哪有赞扬你而获罪的事情。
他们有无想过,一国之君若是喜好被人吹捧,那有多危险?
齐桓公因而此丧命。
齐桓公,春秋五霸之首,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为人所美,是何等的牛人,也因爱好吹捧饿死。
齐桓公信重管仲,就把治理齐国的事情交给管仲,自己嘛当然是与一群吹捧他的臣子吃喝玩乐,那叫一个痛快。
吹捧他的臣子中,以易牙竖刁公子开方三人为首。
三人为了获得齐桓公欢心,那是无所不用其极,可以说是很吓人了。
齐桓公整日里吃喝玩乐,吃过的山珍海味不知多少,有一天突发齐想,说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甚肉都吃过了,就是不知人肉滋味。
易牙,是一名非常厉害的疱厨,厨艺高超,专门为齐桓公做美食佳肴,过了数日,就给齐桓公进献了一份美味。
齐桓公只觉鲜嫩可口,美味无比,是他从未吃过的美食,很满意,就问易牙,这是甚肉?
易牙说这是人肉。
齐桓公当然不信,世上哪有人肉。
易牙就说真的是人肉,他有个儿子,出生未多久,齐桓公想要吃人肉就把自己儿子给杀了,做成美味进献给齐桓公。
齐桓公大惊失色,说我那日所言不过是戏言,哪里想吃人肉了,你何必如做?
易牙回答,你是我君,我是臣,你想要吃甚我就自当成全。
齐桓公感动无已,说易牙爱我甚于爱子,是个大忠臣,自此以后,对易牙那是绝对信任。
管仲却认为,易牙包藏祸心,当诛。
因为易牙弑子啖君之事违背了人伦,哪有不爱子的人,此人必然为祸,在病死前要求齐桓公杀了以易牙为首的三个宠臣。
齐桓公哪里舍得,嘴上说杀,实际上未杀。
管仲死后,易牙三人谋逆,齐桓公被饿死,尸体都生蛆了,这才被发现。
齐桓公听了管仲一辈子的话,就这一次未听,然后就整出大事了。
这就是为君者爱好阿谀奉承的可怕后果。
三竖作乱,齐桓公饿死这事,为祸不算很大,仅只于齐桓公本人,齐国无事。
然而,北宋之亡,就是因为阿谀奉承。
宋徽宗就喜欢被人吹捧,蔡京童贯为首的六贼,屁事不干,才能不行,整日里就围着他转,百般吹捧,千般讨好,宋徽宗欢喜得不得了,视六贼为干城,赏赐无数。
当女真人打来的时候,马屁抵挡不了女真的骑射。
北宋亡了。
北宋的皇陵被女真人刨了。
赵大赵二的尸骨被野狗叼走啃了。
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就是为君者好吹捧阿谀的恐怖后果,不仅会身败名裂,更会国破家亡,无数百姓为之罹难。
从商君变法之时起,秦国就禁止溜须拍马,不准吹捧秦律,不准吹捧秦王,胆敢违者,当罪。
这一规定,看上去不合情理,违背人之常情,效果却是极好。
入秦者,只需要踏踏实实做事就行,不用拍上官的马屁。
这是秦国能够以一敌六,越战越强,征战百年,灭六国破匈奴平百越的重要原委。
蜀郡郡守被惩处后,官员们再也不敢吹捧秦王了,老老实实述职。
到了五日以后,缭王翦蒙武屠睢他们把武将们召集到一边,关起门来询问。他们掌军机,自然是机密之事了,不可能拿出来当众讨论。
秦王就忙起来了,有时在咸阳殿听群臣述职,有时与缭他们一起查核武将。
林,只能在咸阳殿里听群臣述职。
即使他很得秦王青睐,秦王也不会让他参与军机事务。
就这样,时间在群臣述职中度过,一转眼,二十天过去了。
在这二十天时间里,林住得好吃得好,人也轻松,美得不行。
蜀郡郡守已经查清了,倒无作奸犯科之事,只是想要拍秦王马屁,获得秦王青睐。
即使如此,秦王也是把他一撸到底,剥夺了所有爵位,逐出朝堂。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就因为拍了几句马屁,落得如此下场。
群臣很是警醒,不敢拍马屁,哪怕一丝一毫也不敢了。
林有些感慨:“蜀郡太守生错了时代,他要是生在后世,就凭想要拍马屁的心思就能平步青云,甚至于出将入相。”
在秦国,想要通过拍马屁捞好处,那是不可能的。象蔡京童贯这些六贼,若是生在秦国,祖坟都将不保。
想要在秦国平步青云,唯有老老实实做事,立功得爵一途。
朝会结事之前,秦王开始部署今岁的任务:“今岁当以修渠为主,暂息刀兵,能不打的仗尽量不打。为此,各地要大力支援,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不得延误。若有人胆敢违逆,视为国贼!”
“嘶。”一片吸凉气声响起,官员们个个一脸凛然。
国贼,那是秦国最重的惩罚之一,祖坟都将不保,群臣不敢不遵。
朝会结束后,秦王又举行了一场隆重盛大的宴会,为群臣饯行:“孤,忙于国事,鲜有宴群臣之事。今日,冬日大朝会结束,二三子将回归各地,孤,在这里祝你们一路顺风!祝你们努力做事,立功得爵!”
群臣举樽相贺。
酒宴结束,群臣带着一大车爰书离开。
这些爰书,就是有关大朝会的总结,由国府整理抄写出来,分发给他们,让他们带回各地,下发给下级官吏,让他按照国府的部署办事。
林也领到一份,好几捆竹简,沉甸甸的,然后离开了咸阳。
林坐在马车里,翻看着竹简,只见上面有国府的钤印,还有自己的名字,眼珠子乱转:“‘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很有道理啊,我参与了大朝会,这是何等光荣之事,必须要回家去一趟,让大父阿父他们也跟着欢喜。”
虚荣心作祟,林立时要车夫赶着车,赶回家去。
~~~~~~
小频里。
里门紧闭,里监门根缩在耳房里,煨着燎炉取暖。
“开门。”林的马车到来,林掀起窗帘,探出头来,冲耳房一声大吼。
“小兔崽子。”根磨牙,恨不得打林。有些庆幸,今日未打瞌睡,不然又要给林吓个半死。
从耳房出来,打开门,林的马车进入小频里。
看着林的马车进来,根眼观鼻,鼻观心,不想搭理林。
林却偏偏不放过他,昂首挺胸,得意洋洋:“根,你可知,我参加冬日大朝会了。”
“冬日大朝会?”根的嘴角咧到耳根了,完全不信:“你以为你是谁?你区区不更爵,想要参加冬日大朝会,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要是参加了呢?”林不怀好意的看着根。
“你要是参加了的话,我就把那坨牛矢咥了。”根看着里道上的一坨牛矢,信誓旦旦。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林眼睛瞪大,盯着根,敲定脚跟。
“自是当真。”根拍着胸脯保证。
林把爰书抛给根,得意洋洋:“瞧仔细了,这是国府发给我的冬朝大朝会爰书。”
“少说大话。”根才不会信,接在手里,展将开来一瞧,上面有国府钤印,以及林的名字。
这种爰书,凡参加者都会人手一份,发给谁,上面都有名字的。
“这……不可能!”根完全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眼花了。
“牛矢在等着你呢。”林催促。
根磨着牙,眼珠子一转,冲进里里,大吼起来:“林参加冬日大朝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