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王疤瘌语无伦次。
“若是前者，”李玄语气森然，“你现在就可以带着你的人滚出九宫山，我李玄麾下，不收鼠目寸光、只知逞一时之快的乌合之众，若是后者——”
他话语一顿，目光如炬，“那就给我牢牢记住，从你踏入营门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什么山大王，你是大顺的兵，是为永昌皇帝复仇的义士，你的每一举动，都关乎抗清大业的成败，关乎成千上万弟兄的性命，岂能容你肆意妄为？！”
这一番话，既是说给王疤瘌听，更是说给台下所有新附者听。
李玄清晰地划出了界限：要么遵守规矩，成为“大顺义师”的一部分；要么离开，继续当你的“流寇山匪”。
在“为闯王复仇”这面具有强大道德绑架能力的大旗下，选择后者，几乎等于自绝于这个正在形成的政治团体。
王疤瘌彻底崩溃了，他猛地以头抢地，砰砰作响，带着哭腔喊道：“统领，统领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再也不敢了，求统领给小的一个机会，让小的跟着您给闯王报仇，小的愿做牛做马，绝无二话！”
李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中却在飞速权衡。
杀，固然能彻底立威，但也可能让部分新附者心生兔死狐悲之感，尤其是那些与王疤瘌类似出身的人。
不杀，则必须让其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并且起到警示他人的作用。
“念你初犯，尚有悔过之心，更念你麾下百十弟兄亦是抗清的力量，”李玄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众人的心坎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目光转向郝摇旗：“郝将军！”
“末将在！”郝摇旗声如洪钟，持刀肃立。
“将王疤瘌拖下去，重责三十军棍！革去其头领之职，其部下打散编入各队，由老八队弟兄择优担任队正、哨长！王疤瘌本人，编入陷阵营，戴罪立功！若再有违逆，两罪并罚，立斩不赦！”
“得令！”郝摇旗狞笑一声，大手一挥，立刻有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兵上前，将瘫软如泥的王疤瘌拖了下去。很快，校场边缘便传来了沉闷的军棍声和压抑的惨嚎。
这一手，可谓恩威并施，手段老辣。
不杀，避免了过度刺激新附群体，显示了容人之量。
重责军棍，维护了军法威严，惩罚了挑衅者。
革职、打散部众，彻底解除了王疤瘌的个人武装，消除了其再次作乱的资本，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编入陷阵营，既是一种惩罚，也给了其一条戴罪立功的出路，不至于逼入绝境。
由老八队骨干接管其部众，则是巧妙地进行了权力置换和基层渗透，加强了李玄对军队的实际控制力。
处理完王疤瘌，李玄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不敢与之对视。
“今日之事，望诸位引以为戒！”李玄的声音回荡在校场上空，“自即日起，凡我营中将士，无论新旧，无论出身，皆需熟读新颁军法，我等是复仇之师，是仁义之师，绝非流寇草莽，唯有纪律严明，方能上下一心；唯有上下一心，方能战胜强敌，告慰永昌皇帝在天之灵！”
“谨遵统领号令！”台下，以刘体纯、郝摇旗为首的原核心部众率先单膝跪地，齐声高呼。
紧接着，那些新附的将士，无论是大顺旧部还是其他义军，也被这气氛所感染，纷纷跪倒在地，声音由杂乱逐渐变得整齐划一，最终汇成一股洪流：
“谨遵统领号令！”
“为永昌皇帝复仇！”
“驱除鞑虏，光复大顺！”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中，李玄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新的、更加凝实的力量正在这群原本散漫的人群中凝聚。
他借助“复顺”的旗帜，通过果断而精准的立威行动，不仅震慑了宵小，更初步将个人的意志和新的规则，烙印在了这支成分复杂的队伍灵魂深处。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还需要更多的制度建设和思想灌输，才能将这股力量真正锻造成无坚不摧的利刃。
军帐之内，炭火噼啪，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却同样专注的面孔。
除了刘体纯、郝摇旗，李玄还特意召来了侦缉都尉张横，以及宋应明和孙思源等几位文人。
李玄没有坐在主位，而是站在一张粗糙的九宫山周边区域地图前，手指缓缓划过那些代表山川、城镇的标记，沉声道：“校场之事，暂安内部，然我等如坐井观天，非长久之计，清廷势大，仅凭我九宫山一隅之地，纵有万千热血，亦难挡滚滚铁骑，需得让天下人知道，在这荆襄之地，还有一面‘复顺’大旗未倒，还有一支复仇之师在集结！”
他目光转向张横，这位精干的情报头子立刻挺直了腰板。
“张横，你麾下斥候，乃我部耳目手足，现有更要紧之事交予你办。”
“统领请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张横声音铿锵。
“我要你挑选麾下最机警、最忠诚、且熟悉外间道路风俗的弟兄，分成数路，甚至数十路，”
李玄的手指在地图上点出几个方向，“向东，寻找活跃于鄂东、皖西的义军，如王光恩、姚黄等部；向南，探查湖南何腾蛟、堵胤锡等人的动向，看能否建立联系；向西，进入川东，那里地形复杂，或有抗清力量隐匿；向北，更是要深入敌后，打探河南、陕西等地大顺军余部，如李过、高一功等将军的消息！”
他每说一个方向，张横的眼神就亮一分，这是将侦缉队的活动范围和作用提升了数个量级。
“找到他们之后，不必急于要求他们立刻来投，首要任务是传达我九宫山的声音。”
李玄继续吩咐，语气凝重。
“告诉他们，我李玄在此汇聚义兵，尊奉大顺正统，誓为永昌皇帝复仇！凡我大顺旧部，心怀故国、志在抗清者，九宫山虚席以待，共商复国大计！若能迎回亳县侯李过李将军，或寻得闯王血脉，”
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刘体纯，“我等更当竭诚辅佐，重振大顺雄风，九宫山愿为复国基石，汇聚天下忠义！”
李过，李自成侄子，李自成建国后并没有立太子，所以能够继承李自成遗产的也就只有他这个侄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