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美妇人抱住了青紫的小臂。
眼中噙满泪水却不敢痛哼一声,只能瑟瑟缩在床榻角落,畏惧地垂下脑袋,看都不敢看蓦然站起的刘曜。
“可看清楚了!是那个陇右陈安!”
刘曜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汝若诓骗本王,本王必杀汝!”
“看清了!”
赵染同样身体一颤,他知道刘曜对关中之战的那些人恨之入骨,擒住之后连劝降都不劝,一律杀了祭旗。
可他没想到,陈安这个名字对刘曜刺激这么大。
“陇右口音,大刀蛇矛,身材矮短,就是那个陈安!”
“好!”
“好!!”
“好!!!”
一连三个好,刘曜怒气反笑:“这个矮矬子,跟着刘玄藏头藏尾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又露头了!”
“那个矮矬子可还在平州城?”
快步走近前,刘曜一把抓起了赵染的貂裘领子,双眸中已现隐隐血丝:“他是刘玄的护卫,可有看到....刘玄的身影!”
“不...不知,末将退兵匆忙,还未打探平州城如何。”
赵染本就畏惧刘曜,被他这么一抓,双腿直接发软欲跪。
可他强撑住了。
不是因为他有多硬气,纯粹是屋中还有其他人,而且还是个女的。
他可是镇南将军,不能丢了份。
“但陈安不是主帅!主帅另有其人!”
迎着刘曜的目光,赵染硬起头皮答道:“我手下的许多裨将都看到了!陈安只是在前冲杀,坐镇指挥的另有其人。”
“只是那人浑身甲胄,连脸上都带了覆面,根本看不清容貌。但裨将们都说他使得一手好箭术,能在百军丛中取人首级。”
“哼,故弄玄虚!”
刘曜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思敏锐的他,已经发觉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那日蓝田致师,关中联军就是搞了些卜算吉凶、阵前齐声等兵阴阳家的手段,使得他刘曜开局就陷入了被动!
其实,这本是刘麟仗着自己是后世穿越者,想欺负这个时代的将领不懂恐怖谷效应和战争心理学。
可雁过留痕,风过留声。
如此熟悉的操作,如此鲜明不知伪装的军事风格,怎能逃过行家里手的眼光!
“陈安在侧...又爱故弄玄虚...定是那汉贼,刘玄!!!”
刘曜双眸血丝密布直欲喷火,当即松开赵染,一把提起了自己的长矛。
“走,随本王去杀了那汉贼!”
刘曜虎步而行,直直向外走去。
“大王,外面大雪未停,精骑还未休整,步卒又士气颓靡,实不宜出战啊!”
“鞥?!”
“...得令!”
...
乌蹄踏雪。
一路平安无事。
晌午的日光破云而出时,无当飞军的身影,徐徐出现在了宕渠县外的官道上。
宕渠县的建制已不见于后世,其大致位置在达州市西南,宕渠水在这里分流,形成了巴河和州河两条支流。
宕渠县城,便是依水而建,占尽了地利。
“将军!”
“阿普!”
刚刚踏入宕渠县,刘麟就听到了两声愤愤不平的呼喊声。
刘麟循声望去,看到了两个熟人。
正是那日争夺蛮王之位时,对着自己发难的雕题蛮、茫鲊蛮二部蛮帅。
只不过陈安以一战数十后,这二人被彻底打服了,得知刘麟要组建无当飞军,争着抢着要入军追随。
刘麟也乐的收下如此精锐勇士,于是便将他们收入帐下,令其负责无当飞军建宁部的第二曲,分别任第二曲的正副曲长。
按刘麟的军令,这二人应该是据守宕渠县,保护刘麟的后勤辎重,也不知怎么现在这幅作态。
“这是怎么了?”
刘麟翻身下马,眉头微皱看向二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将军!您管管那个姓谯的!”
雕题蛮帅愤愤道:“那个姓谯的,竟然敢动您的辎重啊!!”
“是啊!”
茫鲊蛮帅更是愤怒:“他还把您找人炒制的粆糒、干麨甚至肉脯给拿出来,送人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而刘麟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这个谯献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日他匆匆逃回宕渠县后,遇到了宕渠县令、主簿、录事史等大大小小宕渠本地官吏。
这些本地官吏听说谯献之出身巴西谯氏,还得到了大成皇帝李雄的青睐,一个个激动万分,连忙迎出城外,想好好宴请一番谯献之,搭一搭关系好调离这个动不动就战乱的鬼地方。
而那时,谯献之在刘麟面前毫无形象地逃走,正哀于颜面扫地,刚一回来便被这些人众星捧月般地恭维了起来,心情瞬间大好。
尔后,就在刘麟马踏匈奴,露宿郊野时,谯献之与这些本地官吏宴饮达旦,醉赏舞姬。
到了最后,见这些本地官吏“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谯献之大手一挥,以讨寇将军长史的身份,慷刘麟之慨,把刘麟特意命人备下的改良军粮给翻了出来,赏给了这些本地官吏。
原本粆糒、干麨是这个时代盛行的军粮。
麨就是将米粉面粉炒干炒熟,便于储存携带,糒就是向炒干的米粉面粉里添加了肉干肉脯之类的。
刘麟在南中时,就注意到了这种极为熟悉的军粮,瞬间就联想到了后世那段艰苦时期的独特军粮——炒面。
于是刘麟叫上了仪武园里的老庖厨,对配方进行了各种改良,因地制宜,就近取材,弄出了现在这个营养更为丰富、味道不至于难以下咽的改良版粆糒和干麨。
而且这种制作工艺,和原本粆糒、干麨没很大差别,因此产量颇为可观。
前番出南中,勾的陈安馋虫大动的,就是添加了大量肉脯的改良粆糒。
可这些东西,一直被刘麟压在辎重车里,当做无当飞军的后勤底气,好让无当飞军的将士们知道,放心跟着刘麟,肯定饿不到他们,安心厮杀就是了。
可现在,这个谯献之竟然连他辎重车里的军粮都给动了!
这是...真把自己当成一军长史了!
“谯献之呢?”
刘麟语气漠然,问向二人:“他现在在哪?”
“在宕渠令家里,和宕渠令饮酒呢!”
“宕渠令?他不知宕渠县乃是三巴要冲吗?难道他没有收到太傅的军令,需全力配合我防备米仓道!为何此时还在饮酒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