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盐堡的活力已然苏醒。
流民安置区的粥棚热气腾腾,而王驼子的小木摊前,却比往日更加热闹。
不过,吸引人的不再是那些粗糙的木器,而是摊主王驼子腰间,那根用一小块流光溢彩的金色布头精心编织成的腰带!
虽然只是边角料拼接,但那温润流淌的金色光华,在晨曦中依旧夺目!
每一个经过的流民和堡民,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眼中充满了敬畏与自豪。
外地来的行商更是看得眼珠子发直。
“驼子爷!您这腰带……神了!卖不卖?我出……我出一贯钱!”一个行商忍不住凑上前。
王驼子头也不抬,继续雕刻着一匹小马驹,沙哑道:“不卖。堡主夫人赏的。”
他故意用了“堡主夫人”这个不存在的尊称,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
行商讪讪退下,却更加心痒难耐。
盐堡出金鳞绸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通过这些行商的嘴,悄然飞向附近的州县,飞向润州,飞向杭州!
蒙馆内,气氛肃穆。
十几个被孙监丞精挑细选出来、身家相对清白、有技艺或识字算学能力的流民,紧张地站在堂下。
李烽亲自到场,小芸则抱着名册,安静地站在孙监丞身侧。
“诸位,”李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盐堡立足未稳,百业待兴。蒙馆择才,非为虚名,实为共筑家园。
尔等之名,既入此册,当尽其才,各安其职。”他目光扫过众人,“吴铁头,入匠作营,专司金鳞织机改良,授‘匠师’衔,月俸盐神通宝三贯,粟米两石。”
吴铁头这个沉默的铁匠,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匠师!三贯!他扑通一声跪倒,重重磕头:“谢堡主!吴铁头这条命,卖给盐堡了!”
“郑三娘,入织造坊,授‘织师’衔,月俸两贯五百文,粟米一石半。”
郑三娘激动得浑身发抖,泪流满面。
在润州官坊,她只是个任人驱使的杂役,何曾有过“师”的尊称和如此厚待?
一个个名字念出,一项项任命和俸禄宣布。
授职者感激涕零,未被念到者虽失落,眼中却燃起更强烈的希望——只要努力,就有机会!盐堡,真的在践行“唯才是举”的承诺!
任命完毕,李烽示意小芸。
小芸捧着一份誊写工整的文书上前,脆生生地念道:“盐堡新规:凡堡内匠作、织造、营造、算学、农桑等诸科,设‘匠师’、‘巧匠’、‘学徒’三等。
技艺精进,考核优异者,可擢升品级,增俸禄!堡主特批,首批金鳞绸售出所得,三成用于奖掖技艺创新!”
“轰!”蒙馆内瞬间沸腾了!擢升!增俸!还有创新奖励!
这不仅仅是活命,这是给了他们这些乱世浮萍一个光宗耀祖、施展抱负的青云之路!
望海塔上,李烽与孙监丞凭栏而立,看着堡内蒸腾的生机。
“人心可用矣。”孙监丞捻须道,“金鳞之光,已初照人心。”
李烽点头,目光投向东南方——钱塘的方向。
“光,还不够亮。监丞,依你看,钱缪收到赵某人的‘喜报’和金鳞样品,会如何落子?”
孙监丞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无非三策:上策,以势压人,强索织法秘方与匠人;中策,重利诱之,许以高位厚禄,分化拉拢;下策,暂时隐忍,暗通款曲,行釜底抽薪之计。
观其行事,多谋而务实,恐选……中策。其使者,怕已在路上。”
仿佛印证孙监丞的话,堡门处,阿牛洪亮的声音穿透晨雾,带着一丝凝重:
“堡主!钱塘节度府长史,崔沅崔大人,持节帅亲笔书信,已至堡门!”
李烽与孙监丞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深意。
长史亲至,持节帅亲笔!钱缪的“中策”,来了!而且,规格更高,分量更重!
李烽抚摸着腰间那枚温润的玉髓盐晶,感受着怀中金鳞绸那无声流淌的力量。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峻而自信的弧度。
“开中门,奏鼓乐,迎——贵使!”
金鳞已耀目,潜蛟欲化龙。
这乱世棋局上,盐堡落子的声音,将比鼓乐更加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