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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芙妮对营地似乎已颇为熟悉,她带着林恩灵活地穿过几间营房,最终来到一间用木料和防水布临时搭建的简易酒馆前。她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酒馆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麦酒和烟草的混合气味。只有零星几个民兵散坐在角落里低声交谈。霍华德果然在其中一桌,正比划着说着什么。

他一抬眼瞧见林恩和黛芙妮进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容,赶忙对那桌民兵拱手道:“各位,我突然想起还有事,下次再聊,下次再聊!”说着,他便抽身从嘈杂的酒桌旁迎了过来。

“哎呦,可算回来了!走,咱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话,这酒馆里人多眼杂,不是谈事的地方。”霍华德搓着手迎上来,脸上堆着精明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说道。

营地内依旧人来人往,喧闹而拥挤。运送物资的板车吱呀作响,民兵们的嬉笑怒骂声不绝于耳。他们见到林恩走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中带着敬畏与好奇。

霍华德巧妙地绕过人群,将林恩和黛芙妮引至营地最深处,脸上带着几分自豪,压低声音道:“瞧好了,恩人,东西就在这儿。”

只见一片相对空旷的草地上,静静地停着一辆马车。它的车轮和悬挂系统都经过了明显的加固,显得格外扎实。

车厢由质地坚硬的桤木打造而成,这种木材价格不菲,据说连一般人家都舍不得用它来做棺材,林恩的确感到有些惊讶,马匹本身就已价值不菲,而这整车用料也太‘扎实’了,车厢的空间也颇为宽敞,足以满足长途旅行的需求。

黛芙妮好奇地绕着马车左右打量,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木纹,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喜爱。

“你买了新马车?这一趟看来没少赚。”林恩问道,目光仍审视着这辆意外的厚礼。

霍华德闻言,脸上堆起了笑容,解释道:“昨天侥幸联系上了一位老主顾。果然不出所料,受魔灾和兽潮的影响,魔法药剂的收购价翻了好几番!其他如干粮之类的物价也有所上涨,反倒是魔石的价钱跌了些。”

他顿了顿,继续汇报,同时示意两人进入车厢:“我囤够了一周的干粮和净水,此外,还趁机购入了一批成色不错、只是个头稍小些的魔石。”

三人进入车厢后,霍华德谨慎地朝车外四周扫视了几眼,确认无人留意,才也跟着钻了进来。幸好车厢内部足够宽敞,即使容纳三人也绰绰有余。

“你看我,光顾着高兴,都忘了正式询问二位恩人的名讳。”霍华德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称呼我林恩就好,她是我的旅伴,黛芙妮。”

“哦哦,林恩兄弟,黛芙妮妹妹,”霍华德正了正神色,“外面人多眼杂,在这里说话方便些,有些话也能放心讲了。”

他语气变得诚恳:“两位的救命之恩,我实在无以为报。我也想明白了,这种倒卖营生风险太大,干不长久。所幸我还算有点积蓄,这趟跑完就收手了。眼下,我得先好好报答二位。”

说着,他翻开脚边一个结实的木箱,开始一件件地向林恩和黛芙妮介绍:“这是我私下弄来的通行纹章,二位若要出境,这是必备的。这是斯提克帝国和咱们这儿的最新地图,路径标得仔细,这些是专门为您准备的魔石,个头虽小,品质却纯。”

林恩一件件看过去,心中不免有些兴奋——这些确实都是他们眼下最急需的东西。看来当初救下霍华德,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当然,”霍华德接着说道,又从怀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雇佣一位法师的佣金也绝不会少,请您务必收下。为了路上方便,我大部分换成了纯度高的德涅耳金币,另备了一些格罗斯银币和特拉奇铜币零用。”

他将那满满当当的钱袋递了过来。林恩接过,入手沉甸,他打开看了一眼,金币银币的光泽在略显昏暗的车厢内微微闪动。

德涅耳金币…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雕刻精美的钱币,正面是传奇“征服者”圣法师德涅耳的侧脸肖像,背面则刻着象征权威与秩序的“正义之杖”图案。

这是大陆上几个主要国家中公认纯度最高的货币。而那些格罗斯银币与特拉奇铜币,则分别出自梅耶王国与艾瑟兰王国,同样以成色足、信誉好而著称。

粗略估算,光是德涅耳金币就有十几枚,再加上这些银币和铜币…

这份“回报”的价值,远远超出了一个商人对于“救命之恩”的常规答谢范畴。

这个霍华德,出手未免太过阔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到底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心中疑云更盛,林恩面上却不露声色,他将钱袋轻轻放在箱盖上,目光转向霍华德,开门见山地问道:“霍华德先生,您这份厚礼…恕我直言,其价值实在有些超乎我的预料。除了之前的举手之劳,是否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我们效劳?”

一旁,黛芙妮正专心致志地清点着箱子里的魔石,又拿起那张详尽的地图,手指仔细地在上寻找着“绿叶港”的位置。

霍华德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他搓了搓手,压低声音道:“既然林恩兄弟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能雇佣兄弟你,在后天,不惊动营地任何守卫的情况下,秘密护送我返回艾瑟兰王国。只要安全抵达国境,这辆马车,也一并赠予二位!”

这么着急?还要秘密行动?甚至不惜开出如此高的价格。

这背后牵扯的事情,恐怕绝不简单。

林恩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他故意面露难色,沉吟道:“霍华德先生,这恐怕…您也知道,我这两天还需为营地里的伤员治疗,而且之前协助击退地精,按理还应等待骑士归来论功行赏。您看这……”

说着,林恩的动作缓慢而坚定,他将那袋沉甸甸的钱币以及摊开的地图,一件一件地重新放回木箱之中。最后,伴随着一声清晰的“咔哒”轻响,箱盖被稳稳合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一旁的黛芙妮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却被林恩用一个细微的眼神及时制止。

霍华德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肌肉勉强扯出的弧度显得极不自然,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他咬了咬牙,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压得更低了:

“林恩兄弟果然敏锐,什么都瞒不过您。事情……还得从这场‘魔灾’爆发说起。”他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语言,“帝国内部流传的调查报告显示,受灾最严重的,是侯爵雷蒙德·蒙特克莱尔治下的蒙特克莱尔山地,以及邻近的艾森巴赫侯爵领。”

魔灾…侯爵领…果然牵扯到大人物了。

林恩心中暗忖,静待下文。

“侯爵的山地和富铁矿脉…彻底撕裂,塌陷成了魔力深渊。”霍华德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仿佛亲眼所见。

“据说那里终日刮着致命的铁矿风暴,耕种的农田被彻底摧毁,农户和牲畜死伤大半…惨不忍睹。侯爵大人曾私下悬重金,聘请了各地知名的魔法师和神官前去调查根源,可惜…至今全都下落不明。”

魔力深渊…知名法师和神官都有去无回?林恩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箱盖。这非普通的灾害,这位侯爵的势力与声誉恐怕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霍华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继续声情并茂地解释:

“国王和教宗陛下随后下令封锁消息,并调派了直属骑士团前往封锁整个地区。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无数的魔兽从深渊中涌出,形成了大规模的兽潮,冲破了封锁线…我们之前遭遇的那些魔狼,恐怕就是从那里流窜出来的先头部队。”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林恩冷静地追问,穿透霍华德言语的表象。

霍华德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本来…是没关系。但我…我通过特殊渠道得知,另一场规模更大、更恐怖的兽潮,正在蒙特克莱尔山地深处酝酿成形!骑士团再英勇,也未必能抵挡住一波又一波的疯狂冲击…”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真实的恐惧,抬手指向西边:“而那片死亡山地…就在我们现在位置的正西方!那条兽潮南下最可能的路径…就会经过这里!”

“那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谈生意,不早点告诉我!”林恩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气。一旁的黛芙妮也瞬间从得到马车的喜悦中惊醒,小脸变得紧张起来。

“我…我也是刚刚才完全确定这个消息!”霍华德急忙辩解,额角渗出了冷汗。

“是我的一个老主顾,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才冒险透露给我的!他自己都已经清点家当,连夜逃往其他地区了!而且,我之前说这场‘魔灾’并非天灾,也是有原因的……据说,事发之后,宫廷教宗曾在祈祷中获得了一次神启,并由此得出一段预言。”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吟诵的、带着敬畏的语调复述道:

“此为真理,全无虚妄,确然无疑:下之所现,乃上之镜影;外之灾劫,乃内之回响。”

神启?预言?镜影与回响……这听起来更像是对某种内部腐败或精神堕落的隐喻,而不仅仅是天灾。

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更深了。但无论霍华德隐瞒了多少,西方迫近的兽潮威胁是实实在在的。

“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必须离开。”林恩当机立断,语气不容置疑,“你今天晚上就住在我们屋里,没有我的信号,绝对不要擅自离开营地,以免走漏风声或横生枝节。”

霍华德闻言,脸上立刻涌现出欣喜的神情,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是,是!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林恩不再多言,领着黛芙妮跳下马车。两人朝着石屋的方向走去,林恩压低声音问道:

“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隐瞒了多少?”

黛芙妮蹙着眉,仔细思索着,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霍华德叔叔好像……确实有事情没有说完。既然骑士团已经彻底封锁了受灾地区,消息应该极为严密才对,他一个行商,又是通过什么‘特殊渠道’知道得这么具体呢?”

“嗯,和我想的一样。”林恩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不管他究竟隐瞒了多少,又怀揣着什么目的,我们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当务之急,是先去找吉娜女士,告诉她关于她弟弟治疗方案的决定。”

黛芙妮点头表示同意,两人加快了脚步,心中都明白,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吉娜正俯身在一个受伤的民兵跟前,贴心地为他更换染血的纱布。见到林恩走来,她熟练地完成了手头的包扎,然后立刻起身,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与期盼,轻声问道:

“大人…我弟弟的病,您看……”

她最挂念的果然还是这件事。

林恩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和肯定地回答道:“治疗是有效的。今天晚上我会再为他进行一次彻底的清创,如果一切顺利,他的情况应该就能稳定下来,脱离危险了。”

“太…太感谢您了,大人!”吉娜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您看我,光顾着担心,都忘了正事!给您准备的新衣服我已经放在您屋里了,您随时可以去更换。”说着,她情绪激动之下,竟下意识地就要屈膝行一个大礼。

林恩反应极快,单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下跪的动作。

吉娜女士的心思确实细腻又周到。我这一身血污和破损的衣物,也确实是该换换了,这副模样在营地里走动实在不太合适。

“好,我知道了。”林恩点了点头,语气放缓,“那你先忙你的,这边的事情不用担心。”

入夜时分,月色如水,四周一片静谧,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打破这片沉寂。

林恩已换上了吉娜准备的粗布衣物,取代了之前那身血迹斑斑的旧装。他和黛芙妮再次踏上了通往那座破旧教堂的小径。出发前,林恩特意嘱咐霍华德将马车悄声牵至石屋门口附近候命。

几名被安排守夜的民兵在营地边缘巡逻,他们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警惕,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提防着可能趁夜色袭来的魔物。林恩和黛芙妮一路无话,很快便再次抵达了教堂那扇歪斜的木门前。

门口的持矛卫兵不见了…是换岗间隙,还是耐不住夜寒暂时躲懒去了?

林恩注意到原本应有的守卫缺席,心中掠过一丝疑虑。

他没有多做停留,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示意黛芙妮像上次一样守在门口望风,自己则迈步踏入教堂内部。

也许是夜深的缘故,教堂内部比白日里显得更加幽深,惨白的月光从高窗的破洞斜射而入。

在地面上投下片片破碎的光斑,衬托得阴影处愈发黑暗。一股难以言喻、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拂过林恩的皮肤。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是心理作用,还是这地方晚上真的不太干净?

他强压下心头泛起的那丝不安,利用‘光亮术’驱散了身前的黑暗,照亮了教堂走廊。他深吸一口气,沿着白天记忆的路径,朝着安置病人的角落稳步走去。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林恩迈入房中。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瞳孔骤然收缩——吉克竟然直挺挺地坐在床沿上,低垂着头。

听到门口的动静,脚步声传来,吉克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林恩只觉心神骤然一颤,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吉克的右眼此刻已被纯粹的、毫无眼白的漆黑所填满。

白天刚刚被“圣火术”净化、生出新肉的伤口,此刻竟重新被浓稠和蠕动着的黑色魔气所笼罩,那腐败的气息甚至比之前更为刺鼻。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毫无血色的惨白,在‘光亮术’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怎么回事?!圣火术明明起效了…这魔气的侵蚀性怎么会…?

还不等林恩理清思绪,“吉克”的喉咙里发出了绝非他本人的、扭曲而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憎恶:

(艾瑟兰语)“果然…是该死的圣火教残党…你们这群…玩弄焚火的疯子…”

那布满魔气的面孔扭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然后吐出一个对林恩来说陌生的单词:

(恶魔语)“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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