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公安局那间灯光惨白的审讯室里，空气混着消毒水和老烟枪的味，呛得人嗓子眼发干。
豹哥瘫在硬木椅子上，那条被夏天踹断的腿已经简单固定过了，但麻药劲过去，钻心的疼一阵阵往上冒，让他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蜡黄。
对面坐着审讯员和一名记录员，眼神跟刀子似的，刮得他坐立不安。
墙角的铁皮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更添了几分烦躁。
“李豹（豹哥本名），”审讯警员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手指敲了敲桌上那沓刚冲洗出来的现场照片——砸烂的设备、泼洒的汽油桶、那个掉在脏水里的打火机，还有一群混混被铐着蹲墙角的狼狈样，
“现场什么样，你清楚，持械闯入、砸东西、泼汽油、还想放火，加上以前你的所作所为……这每一桩每一件，性质多恶劣，不用我多说吧？足够你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了！”
豹哥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还想硬撑：“警…警察同志，我…我就是看那夏天不顺眼，想给他点教训……没…没想真放火，就是吓唬吓唬……”
“吓唬？”审讯员冷笑一声，拿起一张汽油泼洒的特写照片，几乎怼到他脸上，
“用汽油吓唬？李豹，你也是老江湖了，这点汽油够把整个仓库连同旁边那几间破房子都送上天的道理你不懂？要不是我们的人反应快，现在就不是在这审你！而是给你收尸了！到时候，就不是坐牢，是吃枪子！”
“蓄意纵火、危害公共安全未遂”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豹哥心上。
再加上之前那些被挖出的罪名，数罪并罚，他这辈子就算彻底交代了。
想到可能要挨枪子，他腿肚子都软了，断腿处更是疼得钻心。
记录员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语气平淡却敲打着关键点：“李豹，想想家里人，你进去了，谁管？要是不配合我们早点抓到你背后的人，迟点……啧，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和你家人吗？。”
这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豹哥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鼻涕眼泪一下子全下来了：“我说！我全说！警察同志，给我条活路！是…是‘黑虎’张彪！是他让我干的！”
“张彪？”审讯员眼神一凝，和记录员对视一眼。
果然是他！
阳光市道上响当当的人物，开赌场、放印子钱、欺行霸市，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警方盯他很久了，但这人滑溜得很，一直没抓到能把他钉死的铁证。
“对！就是张彪！”豹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倒豆子似的全撂了，“我一直都是给他在办事，以前所有的事都是他让我去干的！”
“还有这次！他让我带人去把那姓夏的藏起来的设备毁了，最好能一把火烧干净，让他开不了工！还说…还说办成了后面有赏钱！”
“张彪的老窝在哪儿？平时都在哪儿活动？”审讯员追问。
“他…他在老货运站后面有个仓库，明面上堆破烂，其实是他们那帮人聚赌、分赃的地方！还有‘夜来香’舞厅隔壁那条巷子进去，有个地下室，也是他的赌窝！”
“他晚上一般都在货运站那边，或者去‘夜来香’找相好的……”豹哥为了减刑，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全抖落出来了，甚至连张彪这些年杀过几个人，最后找人顶包埋尸荒野的旧案都扯了出来。
记录员的笔在纸上沙沙地响，记下了关键信息：据点位置、活动规律、可能涉及的命案……
……
刘局长看完审讯记录，沉吟了片刻，挥挥手，让人先把几乎虚脱的豹哥带下去严加看管。
他拿起那份新鲜出炉的口供，眉头拧成了疙瘩。
张彪这伙人，就是阳光市的一颗毒瘤，必须铲除！
但动张彪，牵扯不小，这家伙能在阳光市横行这么多年，背后肯定有人。
他想起这几次兴风作浪的“龙腾实业”，还有更上面的那个“赵家”，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张彪，恐怕就是赵家或者说龙腾实业摆在阳光市地面上，专门干脏活的白手套！
赵家或许他得罪不起，但这个张彪……
他做出了决定！刚拿起内部电话，正准备部署，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进。”
夏天推门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点夜露的寒气，眼神清亮，看不出多少熬夜的疲惫。“刘局，豹哥撂了？”
“撂了，是张彪。”刘局长把口供递给他，“跟你猜的差不多。
这家伙，罪行累累，这次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夏天快速扫了一眼口供，看到“杀人旧案”时，眼神冷了几分。“刘局，张彪不除，阳光市难有宁日，我的厂子也别想安稳生产，他就是赵…就是龙腾实业伸过来的爪子，这次剁掉了，他们才能安生几天。”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刘局长，语气诚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次机会难得，必须连根拔起！需要我这边做什么，您尽管开口。”
“我手下那几个老兵，侦察、盯梢都是一把好手，有些你们警方不方便或者不容易摸进去的地方，或许他们能想想办法。”
刘局长看着夏天，这个年轻人不仅有胆识，更有头脑和决断力。
他沉吟片刻，重重一拍桌子：“好！夏总，你有这份心和担当，我老刘也不跟你客气了！这张彪盘踞多年，狡猾得很，常规手段确实难抓把柄。”
“这样，你让你的人，挑几个机灵可靠的，便衣，去把他这几个窝点给我盯死了！特别是货运站那个仓库和地下赌场！摸清他具体什么时候在，有多少人，有什么家伙！注意安全，只盯不动，有情况立刻报告！”
他压低了声音：“我会安排一队绝对可靠的人随时待命，等你那边摸清了，我们里应外合，给他来个一锅端！这次，务必人赃并获，把他彻底钉死！”
夏天眼中精光一闪，重重一点头：“明白！刘局，您就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这次一定会把这只“老虎”给关到笼子里！”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带着一股子迫人的锐气。
刘局长看着关上的门，长长吐出一口烟，目光落在口供上“张彪”的名字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