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一切顺利。
城西那片荒地，经过两个多月的功夫，已经彻底换了个样。
一圈红砖墙围起老大一片地，墙头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碎玻璃碴子。
说是防小人，更像是个摆设，但看着是真气派。
崭新的大铁门敞开着，旁边挂了个厂牌，白底黑字——“江城灵韵制衣厂”。
这字儿是特地请县里写字最好的老先生给写的，一笔一画都透着气势。
一进厂区，之前的荒地已经变成一大片平整的水泥地，区域规划得清清楚楚。
最大的就是灰墙铁瓦的大车间，边上立着两层办公楼，食堂、仓库啥都不缺，连锅炉房都有个小号的。
放一九九零年的江城县，这规模绝对排得上号的！
车间里头更热闹。
从江苏拉回来并检修好的缝纫机全都到位了，老师傅正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学徒做最后调试。
一股机油味混着新布料的气味，机器试转的嗡嗡声，让整个车间充满了活力。
厂子角落还移了些小树苗过来，虽然还没长开，但也绿油油的，添了不少生气。
前段时间又招聘了一批40多人，加上最早培训的60人那批，一共有一百多个工人，全都穿上了统一发的浅蓝色工装，一个个精神抖擞，就等着开工了。
保安队的老马他们更是显眼，一身黑制服、大檐帽，胸前绣着“灵韵安保”的刺绣，腰板挺得直直的，在厂里厂外来回巡逻。
看那架势，连只没头苍蝇都别想随便飞进来。
眼看着什么都准备好了，夏天就跟白秀琴商量着，挑了个好日子，正式开工！
开工这天，天气晴朗。
厂门口早就拿松枝和红绸子搭起个大彩门，上头拉着横幅——“热烈庆祝江城灵韵制衣厂落成开工”。
彩门两边插了十几面红旗，风一吹，哗啦啦响。
还没到吉时，厂门口就人挤人了。
有工人，还有附近来看热闹的人，比过年赶集还热闹。
工人们穿着新工装，整整齐齐站成一片，脸上藏不住的笑。
十家联营店的老板也都来了，互相打招呼，个个眉开眼笑。
更多是来看新鲜的乡亲，东指指西点点，话里话外都是羡慕。
不一会儿，几辆小汽车开过来停稳。
周为民书记一身中山装，精气神十足地下了车，后面跟着王县长、刘局长，还有陈秘书几个市县领导。
夏天和白秀琴赶忙迎上去。“周书记、王县长、刘局长，各位领导，欢迎欢迎！”夏天今天也穿了一身新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显得特别精神。
“好！很不错！”周书记看着厂区直点头，笑着拍了拍夏天的肩膀，
“夏天同志，干得真不赖！比我们说好的时间还提前了不少，这可是超额完成任务啊！”
王县长也笑：“这现在就是我们江城县最大、最规范的私营厂！夏总，你给全县个体户带了个好头！”
……
没说几句，吉时就到了。
鞭炮早就挂好了，几万响的大长串，红纸屑铺了一地。
周书记、王县长、夏天、白秀琴，再加上一个工人代表周伯和一个联营商代表王姐，六个人拿起系着红绸的新剪刀，站到一排大红绸子前面。
“剪彩！”一旁的陈秘书高声一喊。
“咔嚓咔嚓”几声，红绸子应声落下。
几乎同时，边上的工人点着了鞭炮引线！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震天响的鞭炮声一下子炸开，红纸屑飞得满天都是，空气里全是那股熟悉的硝烟味，场面一下子热闹到顶！
小孩子们捂着耳朵又笑又跳，大人们也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
鞭炮声刚小下去，周书记就走到临时搭的主席台前，对着话筒讲起话来。
他好好夸了一番夏天敢想敢干，有勇有谋，不光帮当地解决了就业问题，还给地方治安出了力。
“夏天同志，是我们阳光市改革开放里头冒出来的优秀企业家！是标杆！是榜样！”周书记声音响亮，越说越有劲，
“市委市政府坚决支持这样有魄力、能扛事、干实事的企业家！希望灵韵制衣厂好好办下去，越办越红火，给我们江城县的经济和老百姓就业，做更多贡献！”
台下掌声跟打雷似的。
接着，夏天走到话筒前。
他先朝着领导、来宾、乡亲们深深鞠了一躬。
“感谢周书记、王县长、刘局长和各位领导的扶持！感谢各位联营伙伴信得过！感谢全体‘灵韵’员工拼命干！也谢谢我们江城县老乡都来捧场！”他声音稳当，透过喇叭传遍全场。
他简单说了说从饭都吃不饱到现在的不容易，提到碰到的难处和帮过他的人，说得特别实在。
最后，他大手一挥，指向身后的车间：
“过去的都过去了！灵韵制衣厂，是我们打造‘轻工产业园’的头一步！往后，这里还会有更多厂子，生产更多好东西，给大家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我们得让‘灵韵’这名字，响遍全省、响到全国！”
“现在我宣布，江城灵韵制衣厂——正式开工！”
工人们使劲鼓掌，好些人眼圈都红了。
乡亲们也拼命拍手，他们明白，这厂子开干起来，好日子就算真有盼头了！
人群里头，夏渔小脸兴奋得通红，紧紧攥着拳头，望着台上闪闪发光的哥哥，眼睛里全是崇拜。
白秀琴站在稍后一点儿，穿着得体的套裙，脸上是温婉又自豪的笑，不慌不忙地招呼几位领导夫人和女宾客，举手投足稳当大方，真有个“贤内助”的样子。
还有那一排穿着黑制服、站得像松树一样笔挺的老马他们，更是成了现场一道扎眼的风景线，好多人瞅着他们，心里都觉得踏实。
仪式结束，夏天和白秀琴陪着周书记一行进厂区参观。
看着干净整齐的车间、运转流畅的机器和训练有素的工人，周书记不停地点头，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
这时候，上海。
赵瑞龙正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下面的黄浦江，手里捏着一份传真，上面就简单几句话，讲述了灵韵制衣厂今天开工的消息。
他嘴角一弯，露出来一点冷笑，眼神阴沉得吓人。
“笑吧，趁现在能笑就多笑笑。”他低声自言自语，那声音轻得跟毒蛇吐信子似的，
“爬得越高，摔下来才越惨！夏天，我给你准备的‘庆贺大礼’……应该也快送到了，希望你到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只说了三个字：“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