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夏天正和白秀琴、夏渔围坐在小院里乘凉，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
桌上那台黑色的大哥大突然“嘀铃铃”地响了起来，惊扰了三人。
夏天心头莫名一跳，一种微妙的预感让他动作顿了一下。
他伸手拿过那只沉甸甸的“砖头”，看了一眼屏幕上陌生的号码，按下了接听键，略带迟疑地应道：“喂？哪位？”
“是我，秦雪。”
电话那头传来清晰冷冽的声音，透过电流，依旧带着那股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
夏天握着电话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些，身体也不自觉地坐直了。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眼神锐利起来，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听筒上。
坐在旁边的白秀琴，原本放松的神情也立刻消失了。
她剥毛豆的手停在半空，视线紧紧锁在夏天脸上，嘴唇微微抿起，透露出此时内心的紧张。
秦雪突然来电，是福是祸？
只有夏渔，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好奇地凑近了些，视线在哥哥和未来的嫂子脸上来回扫射，一副“有情况？”的八卦小模样，无声地用口型问：“谁呀？秦姐姐？”
夏天没空理会妹妹的挤眉弄眼，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应对电话那头上：“秦队长？”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是有结果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像是在组织语言，然后秦雪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速比平时稍快：
“夏天同志，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们厂提交的作训服样品，综合测试结果刚刚全部出来了。”
夏天的心提了一下，虽然对自己改良后的产品有信心，但没得到确切结果之前总是无法心安。
他能感觉到旁边白秀琴同样也很紧张。
他稳住声线：“结果怎么样？”
“很好！”秦雪吐出的这两个字格外清晰，甚至带上了点难以掩饰的惊叹，“不是一般的好！在所有参与测试的七家厂子里，总分第一。”
她似乎拿起了一份报告，夏天能听到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尤其是几个关键指标全部名列前茅！”
秦雪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评审组反馈，你们的产品在保证各项硬性指标优异的前提下，在人体工学设计和长期穿着的舒适度上，优势尤其突出。”
“有几个老专家甚至说，这是他们近几年见过综合性能最平衡、最替一线战士考虑的作训服。”
听到这里，夏天紧绷的肩膀终于几不可查地放松下来。
他甚至能听到旁边白秀琴轻轻吁出一口气的声音。
成了！
他脑子里飞快闪过那些泡在车间里的日夜，和老师傅们一遍遍调整版型、测试面料、甚至为了一个缝线走向争得面红耳赤的场景。
所有的付出，值了！
“太好了！谢谢你！秦雪！”夏天的声音带着由衷的喜悦和如释重负。
“不用谢我，这是你们自己凭实力拿下的。”秦雪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但接下来的话却分量十足，
“根据这个结果，后勤部门已经正式决定，‘灵韵’中标首批作训服订单，数量是……3万套，相关文件和详细合同，会尽快走流程下发到你们厂。”
3万套！
夏天即使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个数字震了一下，握着大哥大的手都更用力了些。
这不仅仅是巨额利润，更是一张盖着军方印章的信任状！
“此外，”秦雪继续说，“如果首批订单交付顺利，质量稳定，我们会将‘灵韵’列入长期合作供应商名单，签署优先采购协议，这意味着什么，夏天同志，你应该明白。”
明白！太明白了！
这等于给“灵韵”穿上了一层无形的护甲，以后无论是在地方上办事，还是应对像赵家那样的黑手，底气都将不可同日而语！
“明白！请放心，‘灵韵’绝对保质保量完成任务！”夏天立刻保证，声音铿锵有力。
正事说完，电话那头的气氛却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秦雪的声音似乎放缓了些，带着一种纯粹的、压不住的好奇：“夏天，有个问题，可能涉及商业机密，你可以不回答……但我确实很好奇。”
“你们那个面料的后处理工艺，还有几个关键部位的结构设计，跟我们目前接触过的所有技术方案都不太一样。”
“效果……好得有点出乎意料，这些……你们是怎么想到的？或者说，技术来源是？”
来了！
夏天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问题躲不过去。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屏息凝神的白秀琴和竖着耳朵的夏渔，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谦虚，也不显得张扬，更像是一个务实工匠的思考：
“秦队长，不瞒您说，哪有什么独家秘方，更谈不上高深技术来源。”
他笑了笑，声音坦诚：“就是笨办法，我们厂里老师傅多，我自己也爱瞎琢磨。”
“我们就想着，当兵的弟兄们天天摸爬滚打，风吹日晒，衣服首先得经造，其次不能捂得慌，再者动作大了不能扯着绷着。”
“我们就从这几条最基本的想法倒推，耐磨抗撕裂，就在纱线强度和织物结构上想办法；透气速干，就在后整理助剂和织物组织上做文章，试了不知道多少种配方和组合。”
“至于版型，更是让厂里几个退伍的老师傅反反复复试穿，跑、跳、蹲、卧，哪个动作不得劲就马上改，一寸一寸地调，直到怎么活动都顺畅为止。”
他说的这些，大部分是实话，只是隐去了系统提供的那些关键数据点和最优配比方向。
最后，他沉声补了一句，像是总结，也像是宣告：
“说到底，只要用心，谁都可以做出好衣服！我们不过是把客户当成了自家兄弟姐妹，他们需要什么，我们就死磕什么。”
“材料学基础原理加上一遍遍试错，折腾久了，总算摸出点门道，能让部队的同志们觉得好用，那我们这些辛苦就算没白费。”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
秦雪是内行，她知道夏天这番话听起来朴实，甚至有点“土”，但背后意味着海量的实验、无数次失败和难以想象的耐心。
那句“只要用心，谁都可以做出好衣服！”更是砸得她心头微震。
这种基于最朴素需求、却又极致专注的“笨功夫”，往往比某些听起来高大上的技术名词更可靠，也更可怕。
她心里的疑惑并未完全消除，总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藏着更多秘密，但那份欣赏和好奇，却不受控制地变得更浓了。
“只要用心……说得很好。”秦雪最终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真正的赞许，“希望‘灵韵’能一直保持这份纯粹，期待你们的正式交付。”
“一定！”
结束通话，按下结束键，那沉甸甸的大哥大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紧张又兴奋的温度。
夏天畅快地吐出了一口气，一直绷着的后背这才完全靠在了竹椅背上。
“哥！太棒了！3万套！”夏渔第一个跳起来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