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许轩有些愕然，“铁锅小一些也无妨，鼎这东西能在钱塘寻来？”
倒也不能怪他如此惊愕，鼎这东西是犯了忌讳的。
历朝历代，私铸铜鼎或多或少都能和造反扯上关联。
虽说大宋对读书人的优待是出了名的，可铸鼎这事，再怎么优待也有些过分了。
“并非如此。”梁祝见许轩面容诧异，连忙解释道，“许二哥想歪了，是我们在地牢中发现了一尊铜鼎。”
“若是可以，那正好物尽其用，之后再想办法焚毁便是。”
“地牢……”许轩沉吟片刻，开口道，“带我去看看。”
“好。”梁祝点了点头，吩咐身边衙役看好小院，便领着他回到之前地方。
重新回到地牢前，许轩沿着台阶随梁祝一同缓缓向下。
地道一开始极窄，墙壁两侧火把噼啵之声近在咫尺，火花近乎溅到两人身上。
但过了一个拐弯，路便是宽了起来，足以容纳三五人并肩行走。
拢共十五个呼吸，许轩便是到了一扇黑乎乎的铁门前，门大敞着，他能看到里面和县衙大牢近似的牢房。
只不过牢房中除却稻草和骸骨，并无它物。
“我数过了，这里关押了整整三十六人，正合天罡之数。”梁祝小心问道，“许二哥，这可是有什么门道？”
他往日对妖鬼佛道之说嗤之以鼻，但这几日见闻，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许轩耐心探查片刻，迎着梁祝探寻目光，面容变得有些复杂：“大抵是因为……这里正好有三十六间囚室吧。”
梁祝面色发僵，尴尬笑了几声，继续在前方带路。
在地牢最深处，一间紧闭的铁门前，两人停下了脚步。
“许二哥，那鼎就在这里。”梁祝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有些不甚真切，“除了发现这鼎的，只有你我知晓。”
“那人也是我梁家家生子，许二哥不必私自用鼎之事外泄出去。”
“嗯。”许轩点了点头，伸手推开铁门。
随着铁门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借着手中火把，他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一间左右上下三丈有余的密室中，满是横生枝条根系，其末端是头颅被刺穿的各类骸骨。
有大有小，形态各异。
白惨惨的骨头映着火光。
除却尸骨之外，中间是一尊一丈四尺的铜鼎，其上有山川物产之象，又有龙纹蜿蜒，鼎文密布。
“嗯？”许轩不由凝目看向其中一行小字，艰难辨认。
‘羲农首出，轩昊膺期。唐虞继踵，汤禹乘时。天下光宅，海内雍熙。上玄降鉴，方建隆基。’
“这并非私铸之鼎……”他细细思考，感受着自身血脉在靠近这鼎时流淌的速度变快，循着冥冥之中的牵引，伸手抚上鼎文。
原本铜鼎上暗绿的铜锈之色顷刻间散去大半，明晃晃的赤金色大盛。
在一旁观看的梁祝耳畔隐约能听到群臣山呼万岁之声，又有万民祷告声稀疏而落。
他眼前出现各类幻觉，好像自己性灵日行八百余里，遍游山川。
当他自幻觉回返，那尊铜鼎失了踪迹，只有一尊手掌大小的赤金小鼎在许轩手中漂浮。
“许二哥，这鼎是……”梁祝压低声音，小心问道。
“大抵是前朝旧物。”许轩面容复杂看向梁祝，随后认真说道，“这物件对我有大裨益，还请梁兄莫要声张出去。”
他已经下了决心，要用这鼎来助他修行。
“许二哥放心便是。”闻言，梁祝拍着胸膛，手指苍天以身家性命郑重起誓。
做完这些后，他难以抑制心中好奇，在两人回返间好奇问道：“许二哥，书上有奇物有灵的说法，不知你是否知晓这小鼎名讳？”
“江都。”许轩摩挲着袖中小鼎，感受着血脉流传中隐约传回讯息，低声回道。
这并非当年禹皇所铸之物，但对于他而言，也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好物件了。
……
回返安置那些失魂之人的小院后，许轩寻了个遮掩视线的屋子，将袖中小鼎抛出。
“轰。”
小鼎迎风便涨，落到地面便已经恢复原状，鼎脚压的下方青石开裂。
“好物件。”许轩赞了一声，和梁祝一同把药材自院中搬了进来，又取来水桶往内注水。
两人把所有药材和水投了进去，才将将占据江都鼎鼎内空间小半。
“许二哥，接下来可是要以火熬炼？”梁祝的面色有些为难。
这鼎占地极广，容纳极大，要用柴火的话，不知耗费多少才能把鼎内冷水煮开。
靠他和许轩两人搬运柴火，得搬到猴年马月去。
“倒是不用。”许轩摇了摇头，伸手触摸江都鼎其上鼎文。
随着意念沟通，其上赤金之色逐渐变得暗红起来。
明明是阴凉夜色，但在一旁的梁祝额头渗出汗水来，不由取出手帕，来回擦拭。
当梁祝额头领口背后都被汗水浸湿的时候，他听着鼎中的声音，不由瞪大双眼。
“咕嘟咕嘟。”
江都鼎内的水面泛起水泡，白色蒸汽飘了起来。
“水这就开了？”梁祝有些难以置信。
这才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即便是烧浴桶的水，也没有这么快的。
更何况这鼎里的水何止一个浴桶。
“又不是在炼制什么灵丹妙药。”许轩笑了笑，闭目以性灵沟通鼎内浑浊起来的各类药材本质。
原本艰涩的炼制过程，在江都鼎中却是变得格外顺畅。
就好像那些往日有些桀骜难驯的特质被生生碾碎了傲骨，由稻种变成了面粉。
在沟通的间隙，许轩也不由心中感叹。
如果他能早些有这江都鼎，恐怕之间的狰肉最多也只能在鼎中坚持半日，便会被顺利练成巫药。
就在他和巫药中概念沟通的时候，月光渐暗，群星隐匿。
无声而压抑的气息自天空压来。
梁祝揉搓着自己的手臂，他捋起袖口，隐约可见上面寒毛倒竖。
“这是……”
他突然发现，原本县衙中的虫鸣声在此刻失去了踪迹，好似暴雨来临之前群兽喑哑。
只有鼎中巫药，沸腾之声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