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他俩怎么了?”
谢穗抱着膝盖,心里有些发毛。
在不远处,法海禅师举着不知从哪儿掏出的钵盂,五体投地颂着佛门经典,王道灵更是身体打颤,手指掐诀,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似是无数种声音在共用一个喉咙互相争吵、辩驳。
两人像是较上了劲,你的声音高上一寸,他的声音便要高上一丈,鼓噪出的声势近乎要把云层中的闷雷声压住。
如果不是他们两人身上越来越浓厚的佛道两家气息,常人见了,只会以为是两个失心疯犯了癔症的。
“王道长立了法坛,当真稀奇,茅山还有无需涤荡祟气便能请来的祖师。”谢韵观察片刻,摇了摇头,“至于法海禅师……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佛门终究是外来的,有什么压箱底的神秘手段,尽管是涂山狐,看不清也很正常。
谢韵抬头望天,随后喟叹一声:“不过许公子弄出这等阵仗,他们做出什么反应,倒也都算正常。”
她的视线中,唯有天光昏暗,黑云低垂。
漫卷的乌云层层叠叠,谢韵站在楼顶,感觉伸手便能触碰到天边云层。
往日阴阳之气相交所孕,能涤清寰宇的明雷,在这等阵仗下,也只是明灭一瞬,甚至连电光都晦暗不定。
“姐姐,我有些心慌。”谢穗摸了摸胳膊,上面细小的鸡皮疙瘩绽了一片,她压低声音,“这怎么和血脉中我们历劫时雷公电母降下劫雷的感觉一样?”
“天庭不是已经没了音讯吗?”
“天庭隐匿,但天地仍在。”话音刚落,谢韵打了个冷颤,她连忙垂下头颅抱紧自家妹妹,以示尊崇。
而一旁法海禅师和王道灵原本有些嘈杂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
天地间万籁俱寂。
浩荡云层之中,一庞大到难以形容的意念无声汇聚。
雨水悄然落下。
……
许轩身形微微晃动,面露诧异。
他突兀嗅到了雨后青草的芬芳。
但从窗户看去,院中分明没有点滴雨水落下,地面也是干燥如初。
许轩晃了晃脑袋,把心中升起杂念抛去,看向一旁的梁祝吩咐道:“把窗户房门都打开。”
“好。”梁祝点了点头,手脚麻利动作起来。
待屋内和外界之间再无遮蔽,许轩一拍江都鼎,其中巫药凝成涓细水流,自方正鼎口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他空余的手蜷缩轻弹,数道气流破空打出,正中院内浑噩失魂之人脸上窍穴。
在巫药空中依次落下的同时,那些人的嘴巴微微开合。
赤红颜色带着燥气的巫药一滴不剩全部被他们吞入腹中。
少时,院中咳嗽声连成一片。
看着这等神乎其神的动作,梁祝摸了摸下巴,才勉强将嘴巴合拢,他结结巴巴问道:“许二哥,这……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气力的简单运用罢了,又不是什么神仙道法。”许轩笑了笑,性灵沟通之下,重新将江都鼎化为小鼎,收回袖口,语气轻松,“好了,最多半柱香,他们失去的一魂便可回返。”
梁祝将信将疑点了点头,随着许轩出了门。
待他看清周遭景象,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小院外雨丝连接成线,一丈之外难分人畜,但唯独小院好似自称天地,别说雨水了,就连半点湿气都没有。
他看向一旁不知何时抬头若有所思的许轩,刚想开口询问,眼前便是一白。
“轰隆隆。”
电光一闪,雷鸣之声紧随其后,而这一切皆是近在咫尺。
“许二哥!”
梁祝惊慌大喊,他头发自发根处竖起,面容惶恐不安。
就在之前一瞬,他看到一道雷光自天穹坠落,直直劈向身旁的许轩。
经历这些事,已经将许轩当成主心骨的梁祝自是手足无措起来,他视线还没恢复,就连忙伸手摸向记忆中许轩所在位置。
“不碍事。”许轩压下梁祝摸索手掌,面容有些复杂,绞尽脑汁说了个比方出来,“不过是认亲戚认错了人。”
“然后过来打个招呼……”
他的视线中,一行若有若无的字样在逐渐暗淡。
【获得巫觋技能:祭(大成)】。
许轩脑海中涌起各类复杂祭祀之礼,但只是一个恍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这行文字愈发黯淡,他脑海中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知识随之消失。
隐约间,他心中升起明悟:这个技能,不该是他承袭这血脉该有的,只要这行文字彻底消失,他便再也无法获得这项技能。
没有丝毫犹豫,许轩唤起山海经,直接将所有气血精华投了进去。
“轰!”
好似被激怒一般,云层之中闷雷滚滚,电光纵横。
许轩视线蓦然扭曲,拔升,恍惚之间与天地平齐。
于是眨眼间沧海苍天。
蛮荒之初,有雷火自天而降,而后有人传之。
又有人持杖衡量天下之草,以定百草效用。
他听到有人感慨山路之艰,遂凿山搬土以移之。
又有世间万物受烈阳炙烤,弯弓搭箭之声循环不绝。
他看到不周山折,天门洞开。
于是有人奔走江流之间,父死子继,大河乃止。
在最后,他看到高天之上自始至终存在着的一张硕大人脸,眼神审视,偏偏面容有三分亲切。
天地欣然允诺。
于是,祭礼乃成。
……
当许轩再度回神的时候,天边阴云已是彻底消散,月明星稀,好似先前大雨磅礴阴云密布从未出现过一般。
夜风吹拂,他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由衷笑容。
好似游子归乡,久别重逢。
天地间再无半分疏离,满是亲切。
他的视线中,一行小字闪着金色光泽。
【获得巫觋技能:战祭(大成)——(血脉限定/灾厄)】
一股信息传入他的脑海,让他明白了这个技能的用法。
这并非巫觋传统意义上祭祀神灵的手段,它并非用歌舞或是祷词来沟通神灵,祈求神灵的帮助或是天地的恩惠。
而是更为简洁,更为粗暴的一种方法。
它是战斗的另类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