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柳如烟面带忧色地站在门外，方才室内那股剧烈而悲伤的灵魂波动虽一闪即逝，但仍被她敏锐地捕捉到。她看着张枫，见他脸上已无泪痕，气息也趋于平稳，但那双眼眸深处，却仿佛沉淀了万载寒冰，又燃烧着不灭的火焰，一种极致的冷静与极致的疯狂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悸。
“张枫，你……”柳如烟迟疑地开口。
“我没事。”张枫打断她，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如烟姑娘，外面情况如何？”
柳如烟压下心中的疑虑，快速说道：“很糟。你与石昊闹出的动静太大，尤其是最后那吞噬黑洞和轮回印的气息，引来了太多窥探。天渊城的法则本就因连年大战不稳，刚才的冲击似乎加速了某种崩坏。我感觉到，整个天渊战场的气息正在变得狂乱，空间裂缝在不断增多、扩大！”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脚下的大地突然剧烈一震，随即整座客舍乃至整个天渊城都开始隆隆作响，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和无数修士惊慌的呼喊。
“不好！是天渊壁垒开始大面积崩塌了！”柳如烟脸色骤变，“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张枫眼神一凝，没有丝毫犹豫：“走！”
两人瞬间冲出客舍，只见外界已乱作一团。天空不再是稳定的暗红色，而是布满了蛛网般的漆黑裂痕，狂暴的虚空乱流从裂痕中倒灌而入，撕扯着一切。大地开裂，建筑成片地坍塌，无数修士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飞窜，却又不知该逃往何处。一些强大的原住民和异域生灵则试图冲向那些巨大的空间裂缝，想要强行横渡虚空，却往往被更加强大的乱流撕成碎片。
“这边！”柳如烟对天渊城更为熟悉，指引着一个相对稳定的方向。她祭出一盏青灯法宝，柔和的光晕撑开一小片安全区域，抵挡着偶尔袭来的空间碎片和法则乱流。
张枫紧随其后，十道轮回印在体内缓缓运转，虽未完全恢复，但足以让他灵台清明，精准地避开一道道致命的虚空裂缝。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混乱的战场，很快锁定了一个方向。
在那里，一道炽盛的气血光柱冲天而起，霸道无比的拳意粉碎了周遭的混乱能量，一个少年身影正在与几名试图趁火打劫的异域强者激战，拳风所过之处，无人能挡，正是石昊。
“石昊！”张枫传音喝道。
石昊一拳将一名浑身覆盖鳞甲的异域尊者轰爆，闻声回头，看到张枫和柳如烟，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张大哥！这里要塌了！”
“合流！一起冲出去！”张枫言简意赅。
“好！”石昊大笑一声，毫无畏惧，反而战意更盛，“这些杂碎还想拦路，正好一并清理了！”
三人瞬间汇合。石昊主攻，一双拳头便是最强大的兵器，简单粗暴，碾压一切拦路之敌；柳如烟主防，青灯光晕流转，化解着无处不在的空间陷阱和法则侵蚀；张枫则居中策应，他的神念在轮回印的加持下变得无比敏锐，总能提前预判出最危险的空间崩塌点和最强的敌人偷袭，时而点出一指，轮回之力延缓敌人动作，时而施展粗浅的空间挪移，带着两人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毁灭性能量洪流。
他们的组合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石昊的极致攻伐，柳如烟的沉稳防御，加上张枫那洞察先机、掌控节奏的辅助，使得这支小队在这片末日般的混乱环境中竟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轰隆隆！”
更大的崩裂声从头顶传来。只见天穹之上，那原本横亘亿万里、隔绝两界的巨大壁垒——天渊，正在一段段地坍塌、毁灭！巨大的法则碎片混合着难以想象的破坏性能量，如同星辰陨落般砸向大地，每一击都足以让至尊色变！
“不好！核心区域彻底崩了！必须尽快冲出天渊战场的范围！”柳如烟焦急喊道，嘴角已因全力催动青灯而溢出一丝鲜血。
“那边！有一条刚刚被炸出的巨大虚空裂痕，波动相对稳定，可能是通往外界最近的路径！”张枫指向左前方一道横贯天地、尚未被完全混乱能量填满的漆黑裂缝。
但那裂缝之前，却聚集了最多的人。不仅有慌不择路的各方修士，更有几位气息恐怖的身影堵在那里，似乎是某个大教的强者，想要独占这条生路，正在无情清场，杀戮试图靠近的修士。
“滚开！此路为我金家所有！”一名身穿金袍、修为已达真一境中期的老者怒吼道，挥手间金色道纹铺天盖地，将十几名试图冲过去的修士碾成血雾。
“金家？没听说过！”石昊冷哼一声，根本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历，直接冲了上去，“挡我者死！”
“小辈找死！”金袍老者见状，眼中杀机爆闪，祭出一柄金色飞剑，带着撕裂天地的锋锐之气斩向石昊。
“时间迟缓。”张枫淡漠的声音响起，指尖轮回光华一闪。
那柄威势惊人的金色飞剑，在临近石昊时骤然慢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但对于石昊这等战斗天才来说，这一丝迟缓已然足够！
他侧身险险避开剑锋最盛处，拳头去势不减，缠绕着滔天气血和原始真解符文，狠狠砸在了剑身侧面！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起！那金色飞剑竟被石昊这霸道无比的一拳砸得哀鸣一声，光华暗淡地倒飞出去！
“什么？！”金袍老者大吃一惊，显然没料到自己的法宝竟被一个尊者境的少年一拳击退。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柳如烟的青灯光晕猛地扩张，暂时隔绝了其他金家强者的干扰。而张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老者身侧，吞噬黑洞虽然不敢轻易动用，但轮回道典赋予的对于力量本质的洞察还在，他一指點出，并非攻向老者要害，而是其法力运转的一个微小节点。
老者顿时感觉体内气血一滞，法力流转出现片刻的紊乱。
“就是现在！”张枫喝道。
石昊的战斗本能何其惊人，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全身力量凝聚于右拳，背后甚至隐隐浮现出一头鲲鹏虚影！
“鲲鹏宝术？不对……是力之极尽！”金袍老者瞳孔骤缩，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想要全力防御却已慢了一步。
“轰！”
石昊的拳头，结结实实地印在了老者的护体神光上。那足以抵挡真一境全力攻击的神光，竟如同纸糊一般被瞬间洞穿！
紧接着，拳头毫无花哨地砸中了老者的胸膛。
“噗——！”
血雨喷洒！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金袍老者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不甘，重重砸入后方混乱的能量乱流中，生死不知。
首领被瞬间重创，剩下的金家修士顿时阵脚大乱。
“走！”
张枫低喝一声，三人毫不犹豫，化作三道流光，瞬间冲入了那道巨大的虚空裂缝之中。
就在他们进入后不到三息，那道裂缝因为承受不住内外压力的失衡，猛地收缩、坍塌、彻底湮灭！将后续无数绝望的惊呼和咒骂彻底隔绝。
虚空通道内光怪陆离，充斥着扭曲的光线和混乱的空间风暴。三人紧紧靠在一起，由柳如烟指引方向，张枫以空间法则雏形勉强稳定周身，石昊则随时准备轰碎迎面撞来的巨大空间碎片。
不知在黑暗中穿梭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亮光。
“要出去了！小心！”柳如烟提醒道。
三人猛地加速，冲出了那条极不稳定的虚空通道。
强烈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待他们适应过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陌生的荒原上空，身后那道将他们吐出来的空间裂缝迅速弥合消失。
回头望去，只见遥远的天际，那片被称为天渊战场的空域，正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彻底崩塌，法则哀鸣，星辰坠落般的景象即便相隔无尽遥远也能模糊看到，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劫后余生的三人悬浮在半空中，皆是气息起伏，略显狼狈。
石昊看着那毁灭的景象，眼中非但没有后怕，反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哈哈！痛快！张大哥，下次再一起打架！”
张枫望着那片废墟，又感受了一下体内沉寂的青色真灵，缓缓点头：“一定。”
柳如烟看着这两个刚刚并肩作战、从绝境中杀出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却也多了一丝莫名的神采。
天渊虽崩，前路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