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清军战线,从缺口处开始,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迅速崩溃、蔓延!无数清军士卒失去了指挥,失去了斗志,只想着逃离这片吞噬了主帅和无数同袍性命的死亡之地。自相践踏,溃不成军。
“追!全线反击!”李玄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用尽力气发出命令!
“杀啊!!!”
咸宁城门大开!刘体纯、袁宗第率领养精蓄锐已久的预备队,如同出闸猛虎,冲杀而出!郝摇旗更是带着陷阵营,从缺口处咆哮着追杀出去!所有守军,无论轻重伤员,只要还能动的,都加入了追击的行列!
这是一场彻底的溃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咸宁城外,方圆十数里,到处都是清军遗弃的旗帜、兵器、甲胄,以及无数倒毙的尸体。两万清军主力,在主帅阵亡后土崩瓦解,逃回武昌者十不存三,大量粮草辎重、攻城器械,包括那十余架“回回炮”,尽数落入义军之手。
咸宁保卫战,以义军空前辉煌的胜利告终!
阵斩满洲提督绰罗·巴彦,毙杀大内供奉摩诃法师,击溃三万清军主力!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传遍湖广,震动天下!
混合的刺鼻气味。李玄身披满是血污的玄色战袍,立于城楼之上,俯瞰着城外战场上横陈的清军尸骸。
夕阳西斜,将整片战场染成诡异的暗红色,仿佛大地也在为这场惨烈的厮杀流血。
“大帅,清点完毕。”刘体纯大步登上城楼,盔甲上的刀痕在夕阳下格外醒目,“此役歼敌一万七千余,俘虏三千。巴彦所率镶蓝旗主力几乎全军覆没,只少数骑兵突围北逃。”
李玄微微颔首,目光仍注视着远方:“我军伤亡如何?”
“阵亡四千三百余人,重伤两千,轻伤不计。”刘体纯声音低沉,“若不是最后那场火攻...”
“火攻烧死的不仅是清军,也有我们被困在城东的弟兄。”李玄打断他,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惨烈的一幕:被困的三百余名靖难军将士在烈焰中仍拼死抵抗,直至被浓烟吞没。为了赢得这场胜利,代价太过沉重。
“但若不如此,咸宁必失,我军亦将溃散。”袁宗第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城楼,这位右军统帅左臂缠着绷带,脸上还有一道新添的刀伤,“巴彦的镶蓝旗是清军南下的前锋精锐,此役将其全歼,湖广境内的清军主力已荡然无存。”
李玄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位心腹将领:“传令下去,妥善安葬所有阵亡将士,不分敌我。俘虏中,汉人绿营兵愿归降者收编,满洲兵...”他停顿片刻,“集中看管,待武昌攻克后再作处置。”
夜幕降临时,咸宁城内临时搭建的伤兵营里哀嚎声此起彼伏。
李玄亲自巡视,在一名年仅十六岁的小兵床前停下。少年腹部中箭,军医已束手无策。
“大帅...”少年认出李玄,挣扎着想坐起。
“别动。”李玄按住他,接过随从手中的水碗,亲自喂他喝水,“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王...王小栓,武昌金口镇人。”少年每说一个字都显得十分吃力,“我爹被清兵杀了,娘和妹妹...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李玄握紧少年的手:“打下武昌,我带你去找她们。”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黯淡下去。
当夜子时,王小栓停止了呼吸。
李玄站在他的遗体前久久不语,最终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少年身上。
“传令各营,”李玄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休整三日,补充粮秣器械。三日后,兵发武昌。”
崇祯十七年九月十八,靖难军在咸宁校场誓师出征。
初秋的晨风中已带凉意,但校场上却热气蒸腾。
近四万将士肃立,鸦雀无声。
经过补充,靖难军已恢复至战前规模,甚至略有超出——许多咸宁本地青年在目睹清军暴行后毅然投军。
李玄登上点将台,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只是平静地扫视全军:
“咸宁之战,我们赢了。但死了太多人。王小栓,十六岁,昨晚死了,临死前想回武昌找他的娘和妹妹。”他的声音通过亲兵传令,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湖广还有很多王小栓,他们的家人还在清军铁蹄下苦苦挣扎。”
他停顿片刻,让这句话在每个人心中回荡。
“武昌,必须打下来。而且必须快!”李玄陡然提高声调,“清军主力虽灭,但消息传到BJ,多尔衮必派大军南下。我们只有一个月,最多一个半月的时间窗口。在这期间,必须拿下武昌,站稳脚跟!”
“刘体纯!”
“末将在!”刘体纯大步出列。
“命你率前军八千精锐为先锋,沿江夏古道疾进。沿途州县,降者安抚,拒者速破,不得拖延!”
“得令!”
“郝摇旗!”
“在!”满脸虬髯的郝摇旗声如洪钟。
“左军六千,扫荡武昌府以南丘陵,清除残敌,保障主力侧翼安全!”
“放心吧大帅,一个鞑子也跑不了!”
最后,李玄的目光落在袁宗第和田见秀身上:“中军主力一万二千,携新缴获红衣大炮,水陆并进,直扑武昌。袁将军负责水路,田将军负责陆路,三日内必须兵临城下!”
“遵命!”二将齐声应道。
辰时正刻,三路大军如怒涛般涌出咸宁城。
刘体纯的前军轻装简从,每人只带三日干粮,却配备了军中最好的战马和武器。
这位以勇猛著称的将领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出发前已派斥候先行五十里侦察。
江夏古道是连接咸宁与武昌的咽喉要道,始建于秦汉,沿途多山隘险关。
刘体纯率军一日奔行八十里,次日正午已抵蒲圻县境。
蒲圻城头,知县赵文奎面如土色。三日前他已得知咸宁大败,连夜派家眷携细软南逃,自己却因不敢擅离职守而留下。此刻望着城外黑压压的靖难军,他颤抖着问县丞:“守...守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