宕渠县到平州城之间的道路大都傍水而设，游骑赶回宕渠县时已是后半夜。
下马验符，核查身份，入城换马，游骑一刻不停，直奔刘麟的帅帐。
原本刘麟已经睡下，只不过因为刘曜的原因，刘麟也结结实实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枕戈旦待和衣而睡。
“嗯？狼舅？是你？”
刘麟刚刚走至前帐，就看到靡六郎正搀着一名捂着肩膀的飞军士卒，正是曾经的牦牛夷夷帅，狼舅。
“阿普！”
“瓦（我）在阿普说的那个地方，果然等到了匈奴兵！”
看着刘麟走来，狼舅挣开靡六郎的搀扶，前行两步，眼冒精光：“瓦藏在坪坝子里，看见那些匈奴兵，一个个的全都停到了阿普说的地方了！”
“嗯....嗯？！”
刘麟看着狼舅还在渗血的肩膀，前行几步，眉头微皱问道：“肩膀处理了吗？”
“没呢。”
闻言，扶着狼舅的靡六郎无奈：“狼舅进了城就迫不及待的过来，想要见您。”
“六郎，快去将随军医者叫来。”
“阿普....”
看着身前面露担忧的刘麟，狼舅神情先是一顿，连连后退着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的，瓦打白狼夷的时候，中了三四箭都能接着打仗的！这才一箭，不算什么！”
狼舅把胸膛拍的砰砰作响，接着道：“阿普，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来，怎么知道他们要停到那里的！”
说着说着，狼舅眼中精光四溢：“难不成，您真的和部落里阿公阿翁说的一样，能掐会算！”
刘麟有些哭笑不得，牦牛夷应该是受蜀汉影响最大的一个部落，连着几十年都生活在蜀汉的支配下，部落里没少传关于诸葛亮等人的故事。
“算是吧。”
刘麟模棱两可地答道。
刘曜南下攻城，是刘麟根据自己对他的了解，猜度的他的心思判断的，勉强能算在掐算里。
至于为什么会停在柳州古城，纯粹是平州城到宕渠的中途没有其他可以让大军驻扎的地方，刘曜这种人一旦决定要南下，肯定会提前规划好行军路线，那柳州古城自然会在他的行军路线之中。
“人数看清楚了吗？”
刘麟有些许紧张地问道，他之所以留人在柳州古城附近，就是想借着那里地势平坦，确定刘曜会不会真的来攻城，同时探看好敌人的人数。
“瓦蹲着数个半个多时辰呢！估摸着步兵怎么也得七八千！”
“七八千？”
听到狼舅的回话，刘麟的心一沉。
这个数字，和他预想的差的太远了。
不是人数太多，而是太少了。
“客冯面而蛾傅之，主人则先之知，主人利，客适。客攻以遂，十万物之众，攻无过四队者，主凡四千人，而足以应之。”
按兵书而言，只要守城者能提前探知攻城的消息，深沟固垒，备好守城器械，那四千人所守的城池，足以应对十万人的围攻。
即便这个比例不一定适用于现在，但刘麟的预估中，刘曜怎么也得带更多的兵卒才敢南下攻城，怎么现在带着七八千的疲兵就敢冒雪南下了。
“难不成是分批南下？还是刘曜喝酒喝大了，脑袋一热就拍板了？”
刘麟立于帐中，神色阴晴不定，思绪已经开始飞转。
如果来的是个一般的将领，刘麟都不会这么敏感的。
毕竟对面兵力这么少，很难把自己怎么样的。
自己有城池可守，最不济就是被围困上一段时间。
只是现在来的却是刘曜，这不得不让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还真不信，刘曜这种谨慎了半辈子的老将，会在关中大意被自己坑了一次之后，还会怒而兴师。
“唉，乃公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就不能来个弱鸡让乃公先打一打升升级，上来就这么高的强度怎么打。”
刘麟嘴角苦涩。
他本来以为随着自己年岁渐长，底蕴积累渐厚，不会再出现像刚刚穿越时危机四伏的窘境。
可没想到，就算自己已经有精锐兵马在手，依旧是如临渊薮。
甚至，他连对手的心思都不敢断定，只能隐约地感觉到不对，不停地思索着事情的蹊跷之处。
当然这种思虑落在狼舅眼里，就是刘麟这个阿普又开始了掐算，眼神中更加崇敬了几分。
没过多久，靡六郎就将刘麟后勤曲里的医者带了过来。
盯着医者为狼舅仔细包扎了一番之后，刘麟这才回到寝帐，带着忧虑再次睡去。
第二日，天光熹微时，刘麟就被帐外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吵醒。
懵懵地掀帐而出，就看到狼舅兴奋地站在一辆空辎重车旁，双目炯炯地跟无当飞军的士卒侃着什么。
而在空辎重车上，陈安正踩着车辕，接过腔来，继续跟围在周围的士卒吹着牛皮。
“额给你们说，当时那个碎娃子想逃，额就这样一刀....啊，你说将军啊....那肯定能掐会算啊！额给你们说，你们不知道，当时那个匈奴皇帝，有个嫡长子，叫刘粲，当时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咱将军就坐在军营里，这么一掐算，诶就这么一掐算，直接算到了那个刘粲在哪...派北宫将军过去一刀就给那个皇帝的嫡长子给砍了脑袋，北宫将军你们知道吧，北宫纯，凉州的督护，武力和我不分上下！”
“和王不分上下！王不要骗我们，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
“哼哼，那个北宫将军，就是比额高了点，所以才...将军，您醒了。”
见刘麟出帐，陈安连忙闭上了嘴，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挤开围观的士卒，陈安小跑到了刘麟身边：“主公，我听狼舅那小子说，刘曜要来了？！”
看着陈安一脸期待的模样，刘麟点了点头：“嗯，不出意外这次刘曜是亲自来了。怎么，想要和他交交手？”
“嗯！”
陈安兴奋地头都要点出了残影，他是真的想和刘曜交一交手。
刘曜射穿一寸厚铁板的故事早就传开了，作为一个神射手，必定是个膂力过人的壮士。
“看看吧，有机会一定让你去试试的。”
不去管兴奋起来的陈安，刘麟遥望着賨人临时营寨的方向，轻声说道：“走吧，刘曜马上来了，我们也需要做好最后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