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所谓的“能躲躲风雨的破屋子”,实际上是一处半埋在地下的废墟地窖入口。入口被几块歪斜的石板和一些枯藤勉强遮掩着,里面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尘土和霉味,但相比于外面危机四伏、血月当空的旷野,这里已然算是一处难得的庇护所。
地窖内部空间不大,阴暗潮湿,角落里堆着一些不知名的、早已腐烂的杂物。铁头一进来就几乎虚脱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喘着气,肩膀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张枫的状况更糟,几乎是爬进来的,此刻瘫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极度的疲惫、伤痛和饥饿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意识的堤坝。
“省点力气吧,小子。”铁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块硬得像是石头的黑色干粮,犹豫了一下,掰了稍微大一点的那半块扔给张枫,“就这点存货了,能不能熬过去看你自己造化。”
那干粮砸在张枫胸口,硬度堪比砖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馊味。若在平时,他绝不会多看这东西一眼,但此刻,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几乎是本能地抓起那块干粮,用尽力气啃咬起来。味道令人作呕,粗糙的碎屑刮擦着喉咙,但他还是艰难地吞咽着,感受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热量在冰冷的胃里散开。
吃了点东西,稍微恢复了一丝气力,但身体的疼痛和虚弱依旧。张枫靠在另一面土墙上,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枚被他死死攥在手里,甚至硌得掌心生疼的冰凉碎片上。
它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边缘锐利,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幽光。上面那些古老而残缺的纹路,在绝对黑暗的地窖中,似乎隐隐流动着微不可见的微光。
这就是那贼人想要的东西?这就是林家宗祠里被禁制保护的存在?
它到底是什么?
强烈的探究欲暂时压过了身体的痛苦。他回忆起穿越之初,意识模糊时在识海中惊鸿一瞥的那页残破虚影,那浩瀚苍凉的气息绝非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尝试着像前世看过的那些小说里写的那样——“内视”。
这原本只是一个绝望中的徒劳尝试,然而,就在他意念集中,全部心神都系于手中碎片和自身眉心之时——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他手中那枚冰冷的残片骤然变得滚烫!与此同时,他眉心识海再次剧烈震荡,那幅模糊残缺的残页虚影猛地浮现而出,比上一次更加清晰!
不再是惊鸿一瞥,而是短暂地“驻留”在了他的识海之中!
“这是……?!”
张枫的心神瞬间被拉入了一片奇异的意境。
那残页虚影静静悬浮,其上那些古老复杂的文字和图案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转,交织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它们不属于张枫认知中的任何一种文字,但他却离奇地“看懂”了其中蕴含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意”。
那不是具体的功法口诀,更像是一种法则的显化,一种大道的碎片。
它们讲述着“生”与“死”的轮转,阐述着万物凋零与复苏的循环,描绘着灵魂从凝聚到消散,又从消散中重新汇聚的微妙平衡……虽然极其残缺,只是浩瀚真理的冰山一角,甚至只是冰山一角上的一粒冰晶,但其层次之高,其意境之玄奥,远远超出了张枫的想象!
“生死……轮回……”
两个沉重的词汇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与此同时,一段源自这残页碎片的、同样残缺不全的基础法门,伴随着那丝“意”,流淌入他的心间。这法门并非直接提升力量,而是教人如何引导微弱的精气,按照一种玄妙的路线运转,去细微地感知和调动自身乃至周围环境中的那种“生”与“死”交织的原始气息,并以此初步淬炼肉身神魂,打下一种与众不同的、关乎生命本源的根基。
这……这难道是……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张枫的脑海!
这残页,莫非是传说中与天地同生、记载万物生死轮回的无上至宝——“生死簿”的……一块碎片?!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块,但其蕴含的一丝法则真意,对于此刻的他而言,不啻于无上瑰宝!
而那基础法门,便是依托这一丝生死轮回真意而生的修炼起始篇!
“轮回……道典……”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这四个字仿佛与生俱来,与这残页碎片无比契合,“这是我……自创法的起点?!”
巨大的震撼和狂喜冲击着他的心神。他终于明白,自己得到的究竟是怎样的机缘!这不仅仅是金手指,这简直是给了他一个直指无上大道的基石!
强烈的冲动促使他立刻开始尝试按照那残缺法门运转。
他强忍着全身的剧痛,努力调整呼吸,意念集中,试图感应那法门中描述的、存在于自身衰败气血和周围死寂环境中的那一丝微弱的“生”与“死”的气息。
这极其困难。他的身体太过虚弱,精神也疲惫不堪,感应缥缈的气息谈何容易。
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失败。
但他没有放弃。穿越后的绝望,绝境中的挣扎,以及对这神秘残页带来的唯一希望的紧紧抓住,化作了一股坚韧的意志力。
他回想着那残页虚影蕴含的“生”与“死”的意境,回想着自身重伤濒死的状态,回想着这片废墟之地弥漫的死亡与残存的微弱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几乎又要因精力耗尽而昏迷过去时——
一丝极其微弱、冰凉与温热交织的奇异气息,终于被他从自身血肉深处和周围空气中艰难地捕捉、牵引了出来!
这丝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按照那玄奥的路线,缓缓融入他的四肢百骸,融入他千疮百孔的身体。
效果立竿见影!
一股难以形容的舒泰感取代了部分剧痛,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他那原本如同破口袋般不断流失生命力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奇异的活力,虽然远未恢复,但那走向彻底衰亡的趋势,竟然被奇迹般地稍稍遏制住了那么一丝!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与那识海中的残页虚影之间,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联系。那虚影似乎凝实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有效!这法门真的有效!
虽然进度缓慢得令人发指,吸收的那丝生死气息也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确确实实是超凡的力量!是他在这个恐怖世界活下去的真正依仗!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铁头惊讶的声音:“咦?小子,你……你的气色好像好了一点点?刚才看你都快断气了似的……”
张枫心中一惊,连忙收敛心神,停止运转那微不可查的法门。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这残页和与之相关的法门,是他绝不能暴露的秘密。
他故作虚弱地咳嗽几声,低声道:“可能……可能是吃了点东西,缓过来一点……”
铁头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太深究,毕竟张枫的样子依旧惨不忍睹,他只当是回光返照或是自己眼花了,嘟囔了一句“命还挺硬”,便继续闭目养神,处理自己的伤口。
张枫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他小心翼翼地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奇异气息,感受着它与识海残页虚影的共鸣。
“希望”,如同种子,在这片绝望的土壤中,终于扎下了微弱却坚韧的根须。
轮回道典的萌芽,已于生死之间,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