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的时光在压抑和艰难的修炼中缓慢流逝。血月的光芒无法直接透入,只有偶尔从缝隙中渗入的微弱红光,提示着外界依旧是那副诡异的光景。
张枫几乎将所有清醒的时间都用于运转那得自生死簿残页的基礎法门。过程依旧缓慢而痛苦,每一次引导那微弱的生死气息流转,都像是在干涸的河床上艰难掘井。但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身体各处的剧痛在一点点减轻,虽然依旧虚弱,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不断滑向深渊的衰弱。伤口开始缓慢结痂,体内那丝微弱的生死气息也逐渐壮大,从最初的发丝般细小,变得有若游丝,循环流转间,不断滋养着他破损的肉身和枯竭的精神。他甚至能模糊地内视到,自己的血液似乎比之前更具活力,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微光。
这,或许就是这个世界修行起点的“搬血境”?
以生死轮回之意为根基,淬炼气血,稳固本源。这起步,似乎与这个世界的主流法门截然不同,更注重根基与本质。
铁头的伤势恢复得比张枫快些,毕竟他底子更好,只是失血过多和皮肉伤。他偶尔会出去探查一番,每次回来都面色凝重。
“外面的血魇兽好像更多了,妈的,这帮鬼东西白天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晚上就出来觅食。”铁头啐了一口,脸色难看,“而且,我好像看到黑云城巡逻队的影子了,就在废坑边缘活动。”
“巡逻队?”张枫心中一动。
“嗯,那帮鬣狗!”铁头语气带着恨意,“肯定是来看看还有没有活口,或者等着捡便宜。被他们盯上,比遇到血魇兽还麻烦!他们至少都是搬血境后期,带队的小头目甚至是洞天境的修士!”
洞天境!
张枫心中一凛。根据原主零碎的记忆和铁头偶尔的唠叨,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修行境界划分。搬血境只是起步,锤炼气血,超越凡人。而洞天境,则是在体内开辟洞天,能够初步吸纳并运用天地灵气,实力发生质变,远非搬血境可比。一个洞天境修士,对付十几个搬血境后期都不在话下。
麻烦大了。
就在这时,地窖入口处掩盖的石板和枯藤猛地被一股巨力掀开!
刺目的血月光辉夹杂着几道火把的光芒瞬间涌入,照亮了地窖内两张惊愕的脸。
“嘿!果然有两只老鼠躲在这里!”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
只见入口处出现了四五个身影,穿着统一的黑色皮甲,胸前绣着一朵乌云标志,正是黑云城的巡逻队。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眼神凶戾,气息明显比其他几人强出一大截,周身隐隐有微弱的能量波动——正是洞天境修士!他身后跟着四个搬血境后期的队员,个个面带戏谑和贪婪的笑容。
“妈的!”铁头脸色瞬间惨白,猛地抽出腰间的豁口短刀,挡在张枫身前,低声道:“小子,找机会跑!”
跑?往哪里跑?张枫的心沉到了谷底。一个洞天境,四个搬血后期,将他们彻底堵死在这地窖里。
那刀疤头目目光扫过地窖,在铁头身上停留了一下,不屑地撇撇嘴,最后落在看起来更加弱小、气息微弱的张枫身上,尤其是在看到他身上那破烂却依稀能辨出原本华贵的衣料时,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林家的小崽子?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抓回去,说不定还能领份赏钱!”刀疤头目狞笑一声,挥了挥手,“那个受伤的废物杀掉,这个小崽子抓活的!”
“是,头儿!”四个搬血境队员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其中两人直奔铁头,另外两人则抓向张枫。
铁头怒吼一声,挥刀拼命抵挡,但他本就有伤在身,面对两个同阶对手,瞬间险象环生,身上又多添了几道伤口。
张枫面对抓来的两只手,瞳孔紧缩。强烈的死亡威胁刺激下,他体内那丝微弱的生死气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脑海中浮现出那残页蕴含的“死”之意境——万物凋零,生机寂灭!
他调动起全身刚刚积累起来的微弱气血之力,以及那丝生死气息中代表“死寂”的部分,全部凝聚于右手食指和中指之上!
他的两根手指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指尖甚至萦绕上一丝几乎看不见的、令人心悸的灰黑色气流!
“滚开!”他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指点出!目标直指最先抓向他喉咙的那名队员的手腕!
那队员见张枫如此虚弱还敢反抗,脸上露出轻蔑的嘲笑,不闪不避,反而加了几分力抓过来。一个搬血境都未必达到的小废物,能有什么威胁?
然而,当张枫那苍白的手指接触到他的手腕皮肤时——
“啊——!”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骤然响起!
那队员只觉得一股极其阴冷、充满死寂气息的力量瞬间透体而入!他所修炼的、充满活力的搬血境气血,在这股诡异的死寂力量面前,竟如同遇到骄阳的冰雪般飞速消融瓦解!手腕处的皮肤瞬间变得灰败、失去弹性,甚至微微萎缩,剧痛钻心!
他感觉自己的一部分生机仿佛被瞬间抽走了!吓得他魂飞魄散,猛地缩回手,惊恐地看着自己瞬间变得有些干枯的手腕,连连后退。
另一名抓向张枫的队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是现在!
张枫一击得手,毫不停留!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猛地向前一扑,不再是躲避,而是进攻!目标依旧是那个手腕受伤、心神剧震的队员!
那队员正惊恐于自身生机的流失,根本没料到这个看似虚弱的小子竟然敢主动扑上来!仓促之间,他只能胡乱地一拳打出。
张枫却仿佛预判到了他的动作,脑袋一偏,险之又险地躲过拳头,整个人撞入对方怀中!同时,那依旧萦绕着微弱死寂气息的手指,狠狠地点向了对方的心口!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戳破败革的声音响起。
那队员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凸出,布满血丝。他感到一股冰冷的死寂力量直接侵入心脏,他旺盛的气血根本无法阻挡这股力量的侵蚀,心脏的跳动骤然变得无力、缓慢,最终趋于停滞……
“呃……”他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无意义的嗬气,眼神迅速黯淡下去,直挺挺地向后倒下,气息全无!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张枫出手到点杀一名搬血境后期队员,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地窖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正在围攻铁头的两名队员动作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倒下的同伴。
铁头也愣住了,趁机喘了口气,看着张枫的眼神如同见鬼。
就连那名一直抱着胳膊、看好戏般的刀疤头目,脸上的狞笑也瞬间凝固,转而化为惊愕和一丝凝重!
“小杂种!你找死!”刀疤头目终于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最弱的小子,竟然如此诡异,瞬间反杀了他一名手下!
他再也顾不得身份,洞天境的气息轰然爆发,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整个地窖!他一步踏出,右手成爪,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接抓向张枫的天灵盖!他要将这个诡异的小子立刻毙于掌下!
洞天境修士含怒一击,威力何其恐怖!劲风压得张枫几乎窒息,全身骨骼都在咯吱作响,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刚才那一指,几乎抽干了他全部的气力和那丝生死气息,此刻他连站立都困难,根本无力躲闪这必杀一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张枫胸口贴身藏着的那枚生死簿残页,仿佛被外界强大的死亡威胁和刀疤头目那凌厉的杀气所刺激,猛地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更高层次的威严!
虽然极其微弱,只是一闪而逝!
但就是这一闪而逝的、源自无上法则的威严,让刀疤头目的灵魂骤然感到一股发自本能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和颤栗!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停滞和变形!抓向张枫天灵盖的手掌,力道和准头都偏了那么一丝!
同时,张枫福至心灵,拼尽最后一丝意念,引动了识海中那页残破的虚影!
嗡!
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玄奥的“死”之意境瞬间涌入他的感知!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对着那出现细微破绽、心神受慑的刀疤头目,再次艰难地抬起手,虚虚一点!这一次,他甚至无法凝聚实质的力量,只是将那股意境牵引而出!
刀疤头目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针对他生命本源的冰冷寒意瞬间袭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洞天内的灵气运转都出现了一刹那的紊乱!
虽然这股力量远不足以真正伤到他,但那瞬间的干扰和源自灵魂的恐惧已经足够了!
“就是现在!铁头!”张枫用尽最后力气嘶吼一声!
铁头虽然不明所以,但常年挣扎求生的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怒吼一声,完全不顾身后砍来的刀锋,将所有力量灌注到手中的豁口短刀上,如同疯虎般扑向因为瞬间紊乱而露出更大破绽的刀疤头目,一刀狠狠捅向对方的腰眼!
“噗嗤!”
利器入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刀疤头目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痛吼,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搬血境的废物和一个诡异的小子逼到这一步!腰间的剧痛和灵气紊乱让他实力大打折扣。
另外两名队员见状,吓得魂飞魄散,一时不知该先救头目还是先杀铁头。
趁此机会,张枫猛地弯腰,从那名被他点杀的队员腰间抽出另一柄完好的短刀,眼神冰冷地看向剩下的两名惊惶的队员。
地窖内,形势瞬间逆转!
虽然刀疤头目未死,但已受创。铁头虽然背后挨了一刀,血流如注,却战意狂飙。而张枫,虽然虚弱不堪,但他刚才诡异秒杀一人的手段和那莫名令人心悸的气息,让剩下的两名队员肝胆俱裂,竟不敢上前!
刀疤头目捂着流血的腰部,脸色狰狞无比,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摇摇欲坠却眼神冰冷的张枫,又看了看状若疯魔的铁头,最终恶狠狠地咬牙道:“撤!妈的!小崽子,我记住你了!”
说完,他竟然不顾手下,率先狼狈地冲出了地窖。另外两名队员如蒙大赦,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连滚爬爬地跟着逃了出去。
地窖内,只剩下粗重喘息声和浓重的血腥味。
铁头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背后鲜血直流,但他却看着张枫,咧开嘴想笑,却又因为牵动伤口而倒吸凉气:“咳……小子……你……你他娘的真行……”
张枫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地,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掉落。
以搬血之境,逆斩洞天虽未成功,却惊退强敌,并瞬杀一名搬血后期。
这末法第一战,惨烈,却奠定了轮回道典初试锋芒的诡异与强大!